葉玠端起水晶缸,遞到洛蘭眼前,“你現在的記憶依舊存在,隻不過,它們和你本來的主體記憶相比,沒有源頭、沒有因由,十分渺小。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都會被你的主體記憶稀釋,你的感受不會再那麼深刻,甚至會變得無關痛癢。”
葉玠想了想,“大概就像是一場夢,不管夢裡多身臨其境、驚心動魄,夢醒後都了無痕迹。”
洛蘭定定地看着。
原來……竟然是這樣!
千旭就是這樣溶解消失在殷南昭的生命中的吧!
曾經的一切并不虛假,全都真實地存在過,隻不過,就像那一點濃烈熾熱的紅色溶解到了一缸藍綠色的水中,就算依舊存在,也會變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洛蘭譏嘲地笑。等她找回全部記憶,駱尋也會就這樣溶解消失,她和殷南昭倒是誰都不欠誰了。
葉玠把水晶缸放下,拿出注射劑。
他凝視着洛蘭,微笑地攤開手掌,示意她把手遞給他,“很快,我們就要慶祝真正的重逢。”
洛蘭緩緩向他伸出手。
“叮咚、叮咚……”
門鈴聲突然急促地響起,洛蘭心中一驚,下意識就要縮手,被葉玠一把抓住。
洛蘭掙紮着說:“有人……”
“不用管!”葉玠擡手就要給她注射藥劑。
“砰”一聲,門被踢飛,一道黑影疾掠,以雷霆萬鈞之勢飛撲過來。
葉玠不得不迅速藏起注射器,把洛蘭護到身後,揮手擊向突然闖進來的人。
對方未退未避,可他盛怒下的全力一擊猶如泥牛入海,竟然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激起。
葉玠心中震驚,定了定神,譏嘲地問:“執政官閣下,破門而入就是奧丁的待客禮節嗎?”
執政官淡淡說:“事有輕重緩急,我們必須把保護聯邦公民的生命安全提到首要位置,避免遊樂園事故的再次發生。”
葉玠無奈,緩和了語氣,“我們兄妹隻是在聊天。”
“上一次,你們隻是在遊玩。”執政官不為所動,看向洛蘭,“公主,我送你回去。”
洛蘭低頭站在葉玠身後,不言也不動,就好像完全沒聽到執政官的話。
葉玠的心情驟然好了許多。他知道今天不可能給洛蘭注射藥劑了,側身讓開,“洛蘭,你先回去,我們下次再聊。”
洛蘭仍然沒有反應。
執政官以為葉玠對她做了什麼,猛地抓住洛蘭的手。
洛蘭霍然擡頭,一雙眼睛亮如星子,顯然神智很清醒。
執政官立即松開了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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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林蔭道上。
洛蘭跟在執政官身後,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執政官放慢了腳步,“下次見葉玠,讓辰砂陪你。”
“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閣下到底在懷疑什麼?”洛蘭也放慢了腳步,始終隻肯看他的背影。
“不是我懷疑什麼,而是遊樂園的事故表明他有可能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
“遊樂園的事故隻是一個意外。這裡是斯拜達宮,我是A級體能者,葉玠不可能無聲無息殺了我。再說了,殺了我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活膩了找死嗎?”
執政官停住腳步,“公主想說什麼?”
“我想說……”洛蘭也停住腳步,“你!少管閑事!”
執政官轉身,盯着洛蘭,冷冷警告:“公主,請注意你的言辭态度。”
洛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頭看着他,挑釁地說:“我就這态度!你打算怎麼辦?殺了我?還是立即揍我一頓?”
執政官沉默,冰藍色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緒。
洛蘭的嚣張氣焰慢慢地沉寂下去。
距離這麼近,咫尺之間、聲息可聞。
可是,距離又那麼遠,遠得不知道該怎麼才能看清楚他。
她努力地看了,但隻有一張沒有表情、泛着冰冷金屬光澤的面具。
洛蘭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伸出手想要再次摘掉他的面具。
指尖剛觸到面具,執政官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是我的寬容誤導了你嗎?讓你覺得可以為所欲為、随意冒犯我?”
洛蘭的手腕被捏得很痛,她用盡力氣都沒有掙脫,氣得擡腳踢向執政官。
執政官用腳尖勾住她的小腿,往前輕輕一拖,手同時松開。洛蘭猝不及防,後仰着摔倒在地上。
洛蘭完全沒想到執政官會還手,傻了一瞬,忽然呵呵地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她的千旭不可能這麼對她!
她到底在幻想什麼?以為是變魔術嗎?上一次揭開面具不是千旭,這一次揭開面具就會變成千旭?
執政官呵斥:“起來!”
洛蘭用手遮住濡濕的眼睛,像個無賴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滾!”
“你說什麼?”
“我讓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執政官下令:“拘捕,送去監獄。”
兩個警衛兵突然出現,一邊一個,抓住洛蘭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拽向不遠處的巡邏車。
洛蘭怒問:“我犯了什麼罪,你憑什麼拘捕我?”
“就憑我是執政官,你對我不敬。”
洛蘭死死地瞪着執政官。她對他不敬就要關進監獄,那他呢?他對她做的事算什麼罪?
執政官袖手而立,漠然地看着她,面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