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事實上,沈圓的決定看起來莽撞,卻是在深思熟慮後做出的。
上回将她定住的手筆出自巫師之手,這種巫術,效果極大,但反噬作用也同樣極大。
她沒死成,對方必定半死,甚至瀕死。
就算對方保留了實力,也至多保留了一人。
否則以巫師一族記仇又護短的脾性,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隻要沒有巫師在背後搞小動作,其他的人和鬼對于她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
打定主意後,沈圓擡起腿,猛地一踹,直接将别墅大門踹開。
伸手将腿上的大力金剛符撕下,她微微一笑,左手葫蘆,右手拂塵,環視一圈院内。
“找到了。”看着明顯是陣眼的某處,她擡步走去。
站在樓上陽台的沙沖最先回過神來,低吼一聲:“給我抓住她!”
五個穿着西裝的保镖從别墅内蹿出,朝沈圓撲去。
沈圓“啧”了一聲,反抓住拂塵的前端,用棍體痛擊近前保镖的面部,趁其擡手捂臉時,飛腿一掃。
倒下一片。
沙沖看着自家保镖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着玩,氣得要死,雙手抓住欄杆,竟想直接從二樓翻下去。
“給我回去。”一道威嚴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沙沖回過頭,不甘心地松開手,“爸,這就是我上回說的沈圓,此女不除,必成大患!”
“巫族長老都折在了她手上,你靠什麼除她?”男人從暗處走出,低頭掃了一眼正在用繩子捆綁保镖的沈圓,靜靜道:“我跟她談談,你先走。”
一個管家模樣的瘦高男人走到沙沖身邊,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少爺,乖乖聽老爺的吧。”
沙沖捏了捏拳頭,腦海中浮現出巫族長老吐血後瞬間老了十歲的畫面,不甘心地咬緊牙關,悶悶地說:“爸,你自己保重,不行就撤。”
男人微微颔首,在目送他下樓時,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說:“若是我出了什麼事,你不要幫我報仇,我自己會給自己報。”
沙沖的腳步一頓,沒說話也沒點頭,突然加快步速往下走去。
沈圓把那五個保镖捆成粽子後,突然意識到面前站了一個人。
她擡頭,入目的是一張與沙沖長得極像的臉。
“我是沙天意,我們做個交易吧。”男人的語氣不鹹不淡,一點也沒有事情敗露的緊張感。
沈圓轉動眸子掃了一眼,似笑非笑:“拖延時間?”
她站起身,拍拍手,從兜中抽出幾張黃符,一張接一張丢進那處用荒井掩蓋住的陣眼裡。
連boss都出來了,看來他們那邊是真沒人了。
沙天意看着沈圓當着自己的面作法關了陣法,眼底閃過一抹怨毒。
“現在人也打了,陣法也關了,不知沈道長可願意坐下聽我一談?”他将姿态放得很低。
沈圓來了興趣,指着别墅說:“這麼大的動靜,那兩個巫師一會就該出來了吧?他們自身都難保,你還想着幫他們拖延時間?”
“我并非在幫他們拖延時間,事實上,我已經将他們綁起來了,任憑沈道長處置。”沙天意伸出手,邀請沈圓進别墅。
沈圓挑了挑眉,邁步走進别墅。
如沙天意所說,别墅的客廳中央的确放着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他們對于周遭的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暈死了過去。
沈圓在他們面前蹲下,用拂塵的棍體撥了撥他們的長發。
眼眶深邃,顴骨高聳,牙齒微凸,的确是巫族人的特征。
他們的面容都呈現出不自然的老态,所以沈圓無法判斷他們的年紀。
巫術的反噬這麼厲害嗎?
頗有點“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
沈圓想着,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如果巫族的人這麼弱,怎麼可能在人數不占優勢的情況下,霸占一方?
她心中一突,蓦地往旁邊打了個滾。
沙天意遺憾地收回手,臉上露出了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輕浮之色,“真可惜,隻差一厘米。”
沈圓的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冷笑着道:“我早該想到的,你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面前,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這話你就說錯了,我很簡單,隻想安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罷了。”沙天意閑庭信步般朝沈圓走去,眼底滿是惡意,“但是你卻破壞了一切,我苦心籌備十年,才剛經營三年的一切!”
“經營?”沈圓嗤笑一聲,慢慢地把手挪進包裡,“偷走别人的運勢,加注在自己身上,不叫經營,叫――混賬!”
鋪天蓋地的黃符朝沙天意飛去,他眸色一沉,不進不退,面色淡淡地說:“這些東西對我不起作......你幹什麼?!”
“打人啊,還能幹什麼。”沈圓不停揮動拂塵,每拍在沙天意身上,都會帶出一連串血絲。
沙天意吃痛,連連往後退去。
拂塵抽出來的傷都不緻命,但是卻惱人得很,沙天意退了十幾步後,終于停下。
“你真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他低吼一聲,不顧疼痛,反手抓住沈圓的拂塵。
用力一扯,他将拂塵攥在手中,無視自己手掌中留下的血液,語氣不善地道:“所謂的道士,不過跟那些巫師一樣!都是些沽名釣譽之人!說着将陣眼封了,等我離開,你們必定要重新開啟!還以為我不知道嗎?”
沈圓借着松手的力量,腳下一卷,将一旁的花瓶揮向沙天意。
“他們是為了陣法而來?那你是怎麼把他們制服的?”
沙天意擡手去擋,胳膊上頓時裂開了一個碗大的口子。
看着沈圓靈活的身影,沙天意雙目通紅,狠狠地将拂塵扔在地上,用腳踩踏。
“巫師是人,你也是人,隻要是人,必定有弱點,譬如美色,譬如金錢!”
“原來如此,他們謀害你不成反被俘,在你的控制下對我出手,失敗後被反噬。你本想将他們當成棄子,引我入甕,卻沒想到,被我察覺?”
沈圓分析完畢,見他踩得青筋凸起,好心提醒道:“我給它加持了九百九十九道法術,你踩不斷的。”
沙天意:“......”
“毀運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就是死,也要将你殺了!”放下這句狠話之後,沙天意閉上雙眼,雙手比劃出一個詭異的姿勢,嘴裡默念咒語。
沈圓聽了一會,心中突生警兆,從兜裡掏出繩子,試圖阻攔沙天意。
“......降請鬼王!”沙天意念得飛快,等沈圓到近前時,正好将最後一句話念完,蓦地睜開了雙眼。
客廳内的東西無風自動,包括沈圓的頭發和衣袂。
她神色凝重,将腰間的葫蘆拿下,沉聲問:“是誰教你的降請鬼王咒?你可知鬼王現世的代價是什麼?”
沙天意神色癫狂,整張臉都像是被人用力往上提一般,猙獰可怖,“不就是獻祭我的性命嗎?你不讓我好好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沈圓輕歎一口氣,神色悲憫,“你錯了,你若活着,我反倒奈何不了你,但隻要你成鬼,我就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榮華富貴我都享盡了,現在正好,得享長生!”沙天意的臉部愈發扭曲,雙手往上伸着,仿佛在迎接什麼。
虛空中陡然出現一個黑洞,沈圓往後退了一步,打起十二分精神。
鬼王同樣是“鬼之上,神之下”,但它與附身在安康身上那東西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就好像同是一萬以上,十萬以下,一萬零一與九萬九千九十九的區别。
沈圓現在對上它,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并且,由于鬼與人的思維方式不同,沈圓想要靠嘴去說服對方,無異于天方夜譚。
她伸手輕撫腹部,眉頭微皺。
之前吞噬安康身上那鬼物,導緻她腹痛了那麼久才好,要是将這鬼王吸進去......
後果如何,她不敢想象。
黑影如墨,一縷一縷沉下,纏繞在沙天意身上,像是給他蒙上了一層黑紗。
“喚我何事?”黑影裡發出一道暗啞刺耳的聲音,聽得沈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精神層面上的壓制,就是換了沈無為來,此時也動彈不得。
沙天意雙眼翻白,臉色紫紅,整個人出現窒息休克的症狀,但他還是用力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句話:“她毀我運勢,請鬼王大人幫我報仇......”
“啧,腐朽的身體,勉強一用。”
黑影下沉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間便從沙天意的天靈蓋鑽了進去。
當沙天意再睜眼時,沈圓知道,鬼王降臨了。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沙天意”突然舉起手,僵硬地擺了擺,“嗨,小妞。”
沈圓:“......”
沙天意是不是請錯鬼了???
眼睛一眨,“沙天意”直接站在了沈圓面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邪笑着說:“我是鬼王,有興趣一起吃個飯嗎?”
沈圓:“............”
完全被壓制,看來沒請錯。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哦。”鬼王輕佻地擠了擠眼睛,攬着沈圓的肩膀出門。
見沈圓用力地轉頭往後看,他愣了愣,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跟他有仇是嗎?他在這呢,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