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連昭坐在辦公桌後,雙手交叉置于下颌之下,雙眼毫無焦距的盯着窗外。林冕來了,帶着自己的律師來保釋陳傑,而且手續正在辦理中。
陳傑是目前他們所有調查中最接近當初事件的人物,也是最有嫌疑的人選。但是就是這樣明顯的事情,他們卻沒有任何證據。
教唆江源實施犯罪,要挾肖敏跳樓自殺,現在更是促使鮑子傑殺人的最大嫌疑人,但他們卻沒有證據。
還有那個林冕,曾經出現在S市的療養區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資助了梁文軒,開辦了那個所謂的心理咨詢網站,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沈連昭頭一次這麼地不知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
手機的震動鈴聲響起,還沒過幾秒就停止了。
随後就聽到有新的信息進來。
是袁諾。
也許是怕自己不方便接電話吧。
她已經準備好晚飯了,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回家。
這個美好的詞眼,戳中了沈連昭的内心,原本郁結的内心得到了撫慰。
眼看事件已經告一段落,沈連昭拿起桌上的鑰匙,直接走出了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小區内路燈燈光泛着暈黃,看上去有些模糊,但這并不妨礙沈連昭快步走到袁家的門口。
沈連昭掏出口袋裡的鑰匙,熟練地開門、關門,雖然已經盡量動作輕柔些,但還是驚動了廚房裡的袁諾。
“沈大哥,飯菜已經好了,我這就把湯乘出來就可以了。”袁諾嘴角帶着令人心安的笑容,就連手裡那個瓷白色的湯匙都變得可愛。
沈連昭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也跟着到了廚房。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袁諾的臉上,更顯得柔和幾分。砂鍋裡的濃湯炖的剛好,色澤濃郁,香味四溢,勾得肚子裡的饞蟲都出來了。
他他拉着拖鞋往前走了幾步,強勁有力的雙臂緩緩向袁諾的腰際伸過去。
“啊!”
“别怕,讓我抱抱。”
沈連昭低沉的聲音安撫了袁諾受到驚吓的心髒,還好手裡的湯匙沒有被摔倒地上。
“沈大哥?你怎麼了?”
今天的沈連昭有些情緒不對,但袁諾卻無從安慰,這個時候自己就特别羨慕路小書的口才。不過,袁諾還是羞紅了臉,這個動作未免也太親密了吧。
“呵呵,你耳朵都紅了。”
沈連昭打趣地看着臉色绯紅的袁諾,原本還有些陰郁的心情,現在也好很多了,“炖的什麼湯,我在門口就聞到了。”
“這個是梁阿姨他們親戚送過來的老鴨,數量有點多,就送給了我們一隻,你等下要好好嘗嘗,絕對美味的。”
看着信誓旦旦的袁諾,沈連昭更加期待晚上的豐盛大餐了。誠如袁諾所說,兩年的老鴨炖成的濃湯,味道真的很不錯,就連平常隻吃七分飽的沈連昭都忍不住破例添飯了。
酒足飯飽後,袁諾就把沈連昭趕出了廚房,自己一人幹脆利落地刷碗清理。沈連昭見她實在堅持,隻好一人退出來,在廚房門口站了一會後才走到沙發坐定。
袁諾整理完畢後,就看到沈連昭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視裡一部無厘頭搞笑的電視劇,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部世界著名的紀錄片一般。
“沈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想你啊。”
袁諾剛想坐下的動作一頓,然後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别再亂說了,你肯定遇到什麼事情了,對吧。”
沈連昭攬過旁邊袁諾的肩膀,頭輕輕一歪,重重地落在那纖細的肩頭,然後明顯感覺到對方瞬間僵硬的動作。沈連昭輕笑出聲,這才重新擡起頭,果然又看到袁諾紅得似血的臉色。
“你怎麼那麼害羞啊,那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我平常也沒有那麼害羞的啊。”袁諾吱吱嗚嗚的說道,也就是沈連昭,對别人,自己可沒有那麼容易害羞。
“哦,那就好,不然我就要為我以後的将來做打算了。”
“沈大哥,你别胡說了。對了,你剛剛到底怎麼了啊,看上去好像挺難受的。”
沈連昭對袁諾有些急切的關心很受用,心裡的話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那三支蒲公英又出現了。”
事情還要回溯到昨天,那時聲線比對的結果已經出來,而鮑子傑也對錄音裡的事情供認不諱。八年前确實是他參與了那件事情,甚至于沈若青墜樓後的後續處理,都是經過他的手。但是,對于房間裡的另一個人,鮑子傑卻諱莫如深,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沈連昭看得出來,他在忌憚着某個人,也許就是那個男人,也許是那個男人背後的勢力,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鮑子傑卻始終保持緘默。
“後來呢?”
沈連昭看着自己懷中女孩好奇的眼睛,思緒又一次飄遠。
那時候,被逼問道絕境的鮑子傑,始終不能被徹底擊潰。就在那一瞬間,他以迅雷之勢,用左手狠狠地擊打自己受傷不久的右手,原本潔白的繃帶,瞬間被染成鮮紅一片。
就連沈連昭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對自己也這麼狠。但面對如此局面,隻能送鮑子傑再回醫院進行治療。
走出審訊室時,鮑子傑兇狠的表情還沒有收回,就撞見了在黃伯川陪同下的陳傑,兩人相距不過五米。鮑子傑如同憤怒的豹子一般,掙脫開押送自己的員警,奮力撲向不遠處的陳傑。還好黃伯川反應及時,拉開陳傑躲過了鮑子傑的攻擊。不然以鮑子傑的力度,就憑陳傑那單薄的身體怕是吃不消的。
鮑子傑見自己的拳頭揮空,剛想反身再來一擊,就被随後而來的沈連昭一把鉗制住肩膀,還想反擊的左手被死死的束縛在身後。
眼見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鮑子傑的表情更加兇惡,“陳傑,你個畜生,如果你敢動那個女孩,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虛驚一場的陳傑顯然還沒有恢複過來,一張好看的臉上毫無血色,但他還是掙紮着走近了幾步,在距離鮑子傑的一個安全距離站定,“鮑子傑,我記得我們好像沒有什麼過節吧,為什麼你三番五次地想要對付我呢?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用你對付我,我自己就可以從這裡跳下去。”
沈連昭鉗制着孔武有力的鮑子傑,有些不滿地看着還在挑釁對方的陳傑,不過還好對方的距離并不是太近。
“呸,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你那個小情人來報仇的對不對?既然你現在離他那麼近,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啊,不要去害無辜的人。”
鮑子傑額頭上大汗淋漓,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面對眼前的男人更是前所未有的仇視,仿佛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什麼小情人?你給我說清楚。”陳傑似乎有些不明白對方的話,剛想靠近卻被旁邊的員警擋在了身前,但陳傑還是不死心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鮑子傑,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自己清楚,冤有頭債有主,我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但你不要牽連無辜的性命。”鮑子傑語氣桀骜,但話裡的意思,與其說是恐吓,不如說是請求。
但陳傑是個聰明人,很快他就明白了鮑子傑話裡的意思,“你說的小情人是沈若青?是你害死她的,是不是?她并不是自己不小心跳下去的,而是被逼跳下去的嗎?”
鮑子傑沒有再回答陳傑的問題,原本掙紮的身軀也漸漸停止,似乎是不想與對方再多做糾纏,随着沈連昭的動作往後轉去,完全無視身後陳傑的咆哮與悲鳴。
沈連昭安排同僚送鮑子傑去醫院,而自己卻重新站在了陳傑的面前,用審視的目光盯着頹廢地坐在休息椅上的男人。
“沈隊長,鮑子傑的話是真的嗎?沈若青是被别人害死的嗎?”
陳傑揚起右手蓋住自己的眼睛,沈連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話裡的悲傷卻是顯而易見的,但他的問題,沈連昭卻不知如何回答,顯然陳傑也沒期待他能回答,仿佛自言自語般地呢喃着,“他說,害死沈若青的真正兇手就在我身邊,他說的是真的嗎?”
“陳傑,你要知道,你現在還是我們的嫌疑犯,我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冷冰冰的話語截斷了陳傑未盡的話語,也許對方隻是想找個人傾訴罷了。
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沈連昭看了一眼保持原先動作的陳傑,随後才接起了電話,是押解鮑子傑的同事。
“沈隊,出事了,鮑子傑跳樓了。”
事情太過突然,沈連昭覺得自己瞬間被冰封一般,顧不得旁邊坐着的陳傑,招呼了旁邊的員警後,直接轉身跑了出去。他的動作太敏捷,速度也太快,以至于沒有看到陳傑嘴角揚起的一抹詭異的笑容。
“沈大哥,那鮑子傑現在呢?”袁諾聽到這裡,有些忍不住地抱住沈連昭的手臂,難怪他會這般低落,親手逮到的嫌疑犯在自己手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好想吧。
“鮑子傑現在還在加護病房,目前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畢竟當時是從九樓直接跳下去的。”至于鮑子傑為什麼會突然跳樓,至今都還是個迷。當時的兩名員警都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卻已經掙脫他們的掌控,直接從旁邊的窗戶跳了下去,一切都太突然了。
“那陳傑呢,就這樣被保釋出去了嗎?”
袁諾還是有些懷疑,陳傑與這個案子難道真的沒有關系嗎?但沈大哥似乎并不想回答一般,良久都未出聲。
“嗯。”
就在袁諾準備換一個問題時,對方卻回答了剛剛的問話。但袁諾還是能感受到他語氣裡的失望與自責。
“沈大哥,那那個蒲公英是怎麼回事?”
“蒲公英是在鮑子傑所住的單身公寓裡找到的,他家裡還有他的病例報告,在半年前他被查出鼻癌,晚期。”
袁諾有些吃驚,既然鮑子傑明知道自己已經病的那麼重,為什麼還要自殺。不過,也許他也是想要解脫吧。
但看着還有些不是滋味的沈連昭,袁諾乖巧地伸出自己的雙臂,給了他一個再溫暖不過的擁抱。沈連昭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邊,袁諾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她明顯感覺到對方抱着自己的雙臂越來越緊,緊到自己都無法正常呼吸,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窒息時,對方終于放開了自己。
溫暖的燈光下,沈連昭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鼻息間的呼吸相互交纏着,不分彼此。此刻,歲月靜好,一世相安。
“咳,我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清脆的聲音在客廳響起,驚到了沉淪中的兩人。
此時一個推着行李箱的貌美女人正站在玄關處,語氣不善地盯着過于親密的兩人。
“媽,你怎麼回來了?”
沈連昭看着那女人的架勢,突然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