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郡嬅這邊對南宮甯南确實動了心思,原因就是康正帝想的那樣,南宮甯南太過肖像南宮紫晨。
所以,如郡嬅這邊遞了帝師的遺書,就想給南宮紫晨遞個消息。
換作平日,換做别人,梁斐芝一定會反诘:如大人這是讓奴才背負交通宮禁的罪責不成?
可是如今,康正帝夜守翊坤宮,如何寵愛南宮紫晨,那都不是後宮的密事了。加上,父以女為貴,女以父為貴。雖然南宮紫晨誕下龍鳳胎,康正帝想要再晉一晉他的位份,被孝惠太後攔住了。可是,曆來家人子進宮,在位君侍的位份,就會有變動。
現在皇長女和二皇女都出自翊坤宮,梁斐芝得罪不起,也沒想過要去得罪。
梁斐芝卻忍不住說道:“如大人呐!不是老奴說您,陛下這樣子,如大人可算是害苦了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
如郡嬅為難地搖搖頭,絲毫沒有覺得梁斐芝是個奴才,還對梁斐芝解釋道:“微臣真的也是上午回到府上,才得到這塊書帛的!唉——”
梁斐芝側耳聽了聽裡面的動靜,對宋惜玉說道:“去吧!還不快去?不去,我可去了啊!裡面你伺候!”
宋惜玉打了個哆嗦,吓得轉身才道:“徒弟這便去!”
如郡嬅聽見裡面摔了茶杯,這才趕忙辭别了。
初冬的太陽把地面照的有些泛黃,樹葉也幾乎盡數歸塵,隻有零星幾片,毅然決然的巴着樹枝不撒手。
宮人們掃地的時候,呼吸出來的氣都已如同團雲錦簇的白霧了。
雖然沒有下雪,可是寒冷卻已早早席卷了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甯陽宮鹹福殿内,康正帝睡姿不雅地展在床榻上。而蕭燼早已坐在書桌前,寫寫算算了。
康正帝忽然驚醒,眼角又滲出眼淚,她看着拔步榻的榻頂,問道:“朕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對不對?”
蕭燼吓了一跳,一陣輕咳後,說道:“不會的。”
蕭燼走過去,将康正帝從榻上撈起來,摟在自己的懷中,嘴唇抵着康正帝的額頂,說道:“陛下不要亂想。帝師不會怨恨陛下的。”
翊坤宮裡,南宮紫晨看着吹到窗戶上的枯葉,深深地用鼻息呼出了一口氣。
“這都過去一個月了!陛下還老是宿在甯陽宮!可是蕭傛華又不能侍寝……莫非唐修儀妙手回春,已經把蕭傛華完全治好了?”慕容淺秋不解地怨怼道。
南宮紫晨放下手中嬰孩肚兜畫案的紙樣,又重重地用鼻息出了口氣。
南宮虹夕忽然放下手中編的蝈蝈籠子,說道:“我覺得,陛下一定是認為蕭傛華做過那樣背叛人的事情,最是沒有資格認為她有什麼錯處的!所以,陛下才總去甯陽宮待着的!”
慕容淺秋微微納悶,不解地問道:“恩?蕭傛華做過什麼背叛人的事情?”
南宮虹夕一臉得意,忽然變得有些尴尬,笑着說:“額……具體我們也不知道。”
慕容淺秋瞥了一眼南宮虹夕,他定然是不信的。所以嘟囔道:“一定是因為紫晨哥哥不顧其他,規勸過陛下。所以才不來哥哥這裡的。”
“可是柳倢伃并沒有規勸陛下啊!陛下也沒有去柳倢伃那裡!所以我說的是對的!”南宮虹夕一副得意的模樣。
南宮紫晨見慕容淺秋還要說什麼,便打斷了他道:“好啦、好啦!你們兩個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跟個孩子似的吵架!”
“陛下收到帝師的血書,終于明白了帝師的良苦用心。即使是帝師知道,有人會暗殺她,勢必會讓陛下背負不容賢德的惡名,也還是沒來得及把這血書及時送到陛下手中。再說了,如果當時及時送到……其實陛下不見得會信。陛下現在隻願意去蕭傛華那裡……差不多是虹夕說的那樣,後宮之中,誰都可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可是蕭傛華不會。”
南宮紫晨把“蕭傛華”沒有資格這句話,生生地憋在了肚子裡。可是他們誰又會真的對她産生異樣的眼光呢?而且蕭燼出賣了人,是因為他要救人。而她執意要把帝師關在大理寺……
“可是陛下這樣每日神色恹恹,用她自己的方式懲罰、折磨她自己,有什麼意義呢?”慕容淺秋有些焦心地說道。
“可是她自己走不出來,我們也沒有辦法勸她啊。再說了,勸人也要能見上面才能勸吧。面都見不到,怎麼勸?”南宮虹夕說道。
“要不……”南宮虹夕欲言又止地說道。
南宮紫晨知道南宮虹夕想說什麼,他想了半天搖搖頭說道:“若是蕭傛華有能力勸得動陛下,根本用不上我們去求他,他自然會好好勸的。他當初能為陛下舍命擋箭,說明他心底還是有她的。可是,如今一個月都過去了,陛下還是那樣子消極頹廢,說明是陛下自己不願意從自己的愧疚中走出來。我們去求蕭傛華也沒有用!”
“嘁——那萬一,是蕭傛華自己希望留住陛下,根本就不曾勸過呢?”南宮虹夕不以為意地反問道。
南宮紫晨張了張口,又垂下了眼簾。
蕭燼在寒風中打了兩個噴嚏,往未央宮走去。
“蕭傛華求見——”宮伺通報的時候都顯得有些随意。
蕭燼倒也見怪不怪,看見百聞出來相迎,便跟着進入了揚子殿。
揚子殿的偏殿内,一室書墨香氣。蕭燼從前久經商場,自然知道墨汁的好壞。給文官送禮時候,許多收禮又要故作清高的,不喜金銀财帛,便隻能投其所好的送些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
“這徽州進貢的好墨,陛下說是統共就十盒。本宮那裡隻得了一盒,除了陛下自己留的和給鳳後作畫用的,剩下的,恐怕都在淩美人這裡了吧!”蕭燼淺笑着說道。
百裡淩風心底有些納悶,卻還是笑意不減。
“淩美人見過蕭傛華。”
蕭燼趕忙虛扶了一把百裡淩風,說道:“沒得我跑來煩你,卻還要你給我行禮的道理。”
百裡淩風落落大方地請蕭燼坐了軟炕的主位右側,問道:“不知蕭傛華找侍身何事?”
蕭燼也不扭擰,反倒落落大方地說道:“我确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望淩美人不要介懷。”
“我此番來,是求淩美人幫我一個忙。我知道淩美人與……必知閣有些淵源。我是來求助的。若是淩美人能幫我這個忙,風語閣将欠必知閣一個人情。不知道淩美人,是否願意伸以援手呢?”
百裡淩風心底暗道,果然是“南有楚瑰,北有塞郎,”明明一個交易,說的如此讓人不反感。
百裡淩風揮手示意上茶的宮人退下後,說道:“不知蕭傛華是想讓我幫什麼忙?”
蕭燼和百裡淩風都彼此知道彼此的另一個身份,便直言道:“陛下現在消極的很,她自己折磨自己便算了。天下的輿情還不放過她,我怕時日長久下去,陛下會抑郁成疾。我想求必知閣幫忙,疏導輿論。”
百裡淩風呷了口茶,說道:“好。”
蕭燼沒想到百裡淩風竟然一口應諾,不過他也承諾了,如此一來,風語閣便欠了必知閣一個人情。人情債,向來不好還。
“這人情,我恐怕這幾天便需要了。”百裡淩風說道。
蕭燼更沒想到的是,百裡淩風竟然這麼快就要他還人情。
“淩美人但說便是!”蕭燼輕咳了一陣,說道。
“過幾日,侍身的父親要進宮來見侍身……陛下曾答應過侍身陪侍身的父親一同用膳。隻是……陛下最近的情況,侍身不知道該如何提醒。還望蕭傛華從旁幫忙一二。”百裡淩風笑容不變地說道。
“就這件事?”蕭燼倒是愣住了,百裡淩風用三個沒想到,讓他有些懵然。
“是的。就這件事。”
蕭燼淺淺一笑,道:“沒有問題,隻是這事,原本就是陛下答應淩美人的。我即使從旁提醒,也不算作還了人情。隻是舉手之勞罷了。”
百裡淩風也沒有推說,隻是又與蕭燼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把蕭燼送出了揚子殿。
百裡淩風不由得輕歎了口氣,看着桌上茶盅裡的舊茶葉,心道:在你看來舉手之勞,在我看來可真的不止如此。
不過蕭燼言下之意,風語閣欠必知閣的人情還是另算的人情。百裡淩風也沒有推拒的必要,說不定早晚需要别人幫助呢?
蕭燼知道,這人最是懂得趨炎附勢,便對康正帝說道:“今日臣侍去未央宮,碰巧遇見了淩美人。去了揚子殿才知道,原來陛下把徽州進貢的墨多數賞給了淩美人。”
康正帝頗為納悶,說道:“你從未計較過這些,明年的墨多給你些便是了。朕欠他人情,給他些好墨,你就不要介意了。”
蕭燼輕輕咳嗽了一陣,又道:“臣侍又沒說為了幾支墨與陛下拈酸。臣侍隻是覺得,過幾日淩美人的父親來,看見了陛下賞賜的徽墨是美意,倒别叫揚子殿前的宮伺有氣無力的樣子,反倒生些不必要的憂心。”
康正帝愣了一下,便道:“幸虧你與他閑聊提起他父親要來的事情,朕倒真把這事忘了!”
蕭燼看着康正帝繼續心不在焉地低頭看書,心底不免歎了口氣。
日盼夜盼地想着她來,可是她來的這一個月,他反倒甯可她在别處了。至少她在别處,即使在别人懷中讓他心生嫉妒,可也好過她天天這樣抑郁寡歡啊。
蕭燼一臉淡然地陪在康正帝身邊,心底卻仔細地揣度起來百裡淩風父親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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