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隐卓等瑾王府的原班暗衛們,全部都跟着康正帝到了皇宮。
隻是,她們職位有了變化。女子有安插在禁衛軍裡做事的,也有安插在把守各大出入皇宮城門的羽林衛的。身為暗衛的男子,則是安插在後宮裡做了宮侍或者掌事,也算是幫康正帝當暗線,窺探各宮隐藏的秘密。
隐卓剛打掃完宮院之間的甬道,便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走過。
從前在潛邸,隐卓身為暗衛,除了當初的瑾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見過隐卓之外,瑾王府沒有任何人見過隐卓。
就算當初宇文皓月掉包那事,隐卓他們一衆暗衛出現都是面上帶着面具的。所以,他可以認出來别人,而别人卻無法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隐卓跟在一個身着深芽綠色宮侍深衣的男子甚後,接着看見他與一個身着蘇慕色宮侍深衣的男子,細聲低語的嘀咕了幾句,隐卓便又跟在了身着蘇慕色宮侍深衣的男子甚後……
直到輾轉跟蹤了三個宮侍,這才追到了未央宮門口,隐卓微微一愣,這才駐足腳步,疑慮不解地離開了。
承晖堂外,宮侍站的較遠的把守着,自己也不太靠近大門去偷聽裡面主子的聊天。
“哥,你說……陛下她跟鳳後去祭祀祖先……會不會被鳳後迷住啊?”南宮虹夕伸着手指,讓若蒼為他小心翼翼地塗抹着蔻丹。
南宮紫晨“啧——”的一聲怒目皺眉,厲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在皇宮!如今,早不是當初在潛邸那般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知不知道輕重?”
“你那麼緊張幹嘛!反正這裡隻有你、我和若福、若蒼。他們兩個是跟在咱們身邊一起長大的,還能出賣咱們不成?再說了,那鳳後——長的太過絕俗,我就不信哥哥你,一點兒也不擔心吃味!”南宮虹夕不以為意地說道。
南宮紫晨垂下眼簾,他若說全然不在意,那絕是假話。可是善妒,那是為夫為侍的大忌!尤其是在這皇宮,更要謹言慎行才行。
南宮紫晨鳳眸波光粼轉地睇向南宮虹夕,淡然地說道:“祭祀先祖,那是要沐浴齋戒的,即使陛下有心猿意馬之想,那麼多要臣和禦史大夫看着呢,她也不可能做出什麼來的。”
南宮虹夕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聽見門口的宮伺尖聲急促地通報道:“晨貴人!貴人主子,奴才有要事求見!”
南宮紫晨微微蹙眉,若福這才高聲說道:“進來禀報吧!”
南宮紫晨一見這宮伺,心就凸凸的跳,她分明是皇女所的宮伺啊!南宮紫晨急得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連忙問道:“可是皇長女出了什麼事?”
“回禀晨貴人,皇長女午後小憩醒來之後,一直嘔吐不止,面色發青……像是,像是中毒了。”跪在地上的宮伺如實禀報着。
“什麼!”南宮紫晨吓得唇色都發青了,他看向同樣焦急地站起來的弟弟南宮虹夕說道:“弟弟,你去幫我請唐……修儀!”
“你們派人去請太醫了嗎?”南宮紫晨一邊推門疾步向外走,一邊問着身旁的小宮伺。
“請了,奴才想着這事不能瞞着晨貴人,便趕忙跑來跟晨貴人禀報了。”
“嗯!你做的很好!若福。”南宮紫晨示意若福給小宮伺打了賞錢,又向這小宮伺問了一些曲靖容的狀況,腳下的步子卻是一刻也沒有停。
外面風和日旭,可南宮紫晨卻覺得心情烏雲密布,不見天日。
“什麼?你說誰?”南宮紫晨怒瞪着皇女所的掌事,拉着唐越一同前來的南宮虹夕,這時正好也到了門口。
“晨貴人饒命,奴才不敢胡說啊!下午那會兒,未央宮漪瀾殿的宮侍江濤來了一趟,說是奉了柳倢伃的命,來沾點兒嬰孩的氣息,保佑柳倢伃也能盡早有喜,他便拿着一條紅絹子,讓皇長女殿下的腳在上面印了一下。”這掌事宮侍吓得連連用袖子抹淚,終于說完了想說的話。
“又是他!”南宮虹夕緊攥着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唐越!求你幫我救救我的孩子!”南宮紫晨淚眼漣漣地說道。
唐越點點頭,說道:“你先别着急。”
早就查出皇長女病因的盧太醫緊張極了,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仁義侯的名号。當初太醫院的院判和副院判,都對時疫束手無策的時候,這仁義侯唐越可是救了整整兩個州的黎民百姓啊!
“下官診斷,是這紅絹子上沾染了馬錢子種子淬煉出來的劇毒,而且除非絹子是微微發潮的,否則皇長女殿下不會通過腳心的皮膚,吸收的這麼快,這麼多毒性。”盧太醫抹着汗說道。
唐越翻看了皇長女的眼皮,又讓皇長女張口哈氣,聞了聞她口中的氣味。唐越微微蹙眉說道:“還參有微量的半夏粉末。”
盧太醫一愣,便又明白了,點頭稱是地道:“是是是,唐修儀說的是。少許半夏會讓人産生鎮定的作用,以此才能延遲馬錢子毒性發作的時間。下官才疏學淺,自愧不如。”
唐越搖搖頭,一臉肅木地讷然,語氣毫無抑揚頓挫地說道:“救人要緊,盧太醫快點去拿我這方子,讓禦藥房抓藥熬藥才對!剩下的人給皇長女灌水,催吐,讓皇長女把吸收的毒姓一部分吐出來,一部分跟着吐不出來的水排出體内。快!”
說話間,唐越便開好了一張方子,遞交到盧太醫的手中。
“容姐兒會不會有事啊?”南宮紫晨看着曲靖容幼小的身子還在嘔吐發癫,一整顆心都要碎了。
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讓她受這樣的罪,南宮紫晨恨不能是自己來替她吐,替她難受。
這人呐,一旦受了傷害,情緒隻能局限于:你侵犯了我的利益,我一定要找回來的視角裡。
平時再玲珑剔透的人,遇到了真正紮心的事,也很難鎮定自若的平息情緒,冷靜思考。
這樣,才升起了争鬥和戰火。
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因為江湖,就是恩怨情仇。
南宮虹夕看着難受的曲靖容,便想起了去年這時夭折的金韻涵,他包着花的指甲,狠狠地攥在掌心的血肉裡,咬牙切齒地說道:“哥哥,你别擔心!若是容姐兒出什麼事,我叫他全殿的人給你陪葬!”
“不!不會的!容姐兒一定不會有事的!”南宮紫晨哭的是淚迸腸絕,抓着曲靖容的床緣,跪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南宮虹夕沖出皇女所的背影,心頭有一絲洩憤和暖意,卻又滿滿斑駁的讓他想起了往事。
四年前,南宮紫晨懷着的第一個孩子,那個玲兒的親骨肉,玲兒的嫡長女,她還未長成型,就不幸慘遭毒手。
那時,就是和柳書君有關。
雖然南宮紫晨忍住了憤恨,心想深愛之人若是信他沒有做,那他便願意相信玲兒的眼光。
即使是如同打破牙齒往肚子裡咽那般錐心欲絕,南宮紫晨也忍了。
可是事後,南宮紫晨每每回想起此事,每每見到她拉着柳書君的手時,他就忍不住猜想:當初究竟柳書君是全然不知情,還是多少知道一點?或者有所疑慮,隻是完全沒有阻止?
南宮紫晨不是絲毫沒有怨恨過的。唐越看見南宮紫晨這般模樣,再看向盛怒離去的南宮虹夕,皺了皺眉心,沒有說什麼。
唐越接過端來的藥,自己先嘗了一小口。他用味蕾品鑒出,所有的藥汁就是他要的成分,這才讓曲靖容喝下。
而另一廂,南宮虹夕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未央宮的主殿漪瀾殿。通報聲還未來得及落音,他就推開了漪瀾殿寝殿的偏門。
柳書君正在偌大的羅漢床上,半躺着看書。聽到通傳,這才剛雙腿垂地的找着,手繡真絲鴛鴦緞面玉華飛頭履。坐在一旁眯着了的浮翠,這也才慌亂地将履鞋,套在自家主子腳上。
南宮虹夕指着柳書君便開始破口大罵:“你這種喪心病狂的妒夫毒侍!害死了我哥哥的第一個孩子便罷了!又來害第二個!你獨占了陛下那麼久!都不夠是吧?真是青樓倌院出來的下賤坯子!一輩子改不掉……”
柳書君這輩子,經曆過的那些事情是傷痛恥辱的。
可他,不能任由南宮虹夕這樣侮辱他!因為南宮虹夕這般辱罵的,間接來說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的陛下。
柳書君揮起一掌,掴在了南宮虹夕的臉上。
南宮虹夕一下就炸毛了!新仇舊恨全部湧上心間,瞋目虎瞪地盯着柳書君,他尖聲叫嚷道:“你個死賤人!你敢打我!”
說話間,南宮虹夕和柳書君就扭打在了一起,浮翠哪能不護主,可是若蒼也不示弱。
南宮府上,世代武将。若蒼從小也是跟在南宮虹夕身邊學過一些武藝的,扭扯之間,浮翠就占了下風。若蒼這還能騰出手來,去扯柳書君的衣袖和頭發,偏幫南宮虹夕的忙。
按照祖制宮規,甚為正五品的倢伃,不加貼身陪嫁,身邊還可以有四至八個人伺候着,若是一宮主位,還可再添四人。
漪瀾殿的主子被人找上門來厮打,十個宮人都上來拉偏架,自然南宮虹夕剛剛有的優勢就轉瞬而逝,吃虧的多了。
江都殿離漪瀾殿較近。
殿門口伺候着的宮伺,先是見到夕寶林怒氣沖沖的闖進了漪瀾殿,又見漪瀾殿門口候着的宮伺、宮侍,都急慌慌地跑進殿去了。她們斟酌了片刻,還是報給了江都殿的主子秦楚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