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帝最終還是踏出了交泰殿,坐着皇帝的銮駕軟轎,到了鳳儀宮的椒房殿。可當她看着跪在椒房殿寝殿裡的尚寝局樸尚寝,和尚宮局司記司的張司記等……一幹宮人,立刻就有些頭腦發懵。
“陛下——”江珵鶴溫婉的坐在軟榻上。
紅燭閃綽,映襯的江珵鶴赧然羞澀中,更多了一絲仙人沾了生氣兒的模樣。江珵鶴一身正夫才可穿戴的大紅色,領口雙面繡遊龍戲鳳金絲圖案,廣袖垂落腿邊。
椒房殿一屋子的紅與金,襯托的江珵鶴如玉脂般嫩白的膚色更加彈指可破。
他濃眉平行于明亮如璀璨星空的眸子上,配合他立挺的鼻梁,顯得五官更加凸顯了他平和穩重的性格。他這樣的五官,若是沒有幾分羞赧,便像天上仙子,凡間男神那般,讓人生出——可遠觀,不可亵玩焉的情緒了。
江珵鶴幾縷碎發輕掃頰邊,飽滿豐潤的殷弘唇瓣微微的顫了一下,不小心洩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康正帝親手幫江珵鶴摘取着他随雲髻上,鑲滿珠翠的金钿子,和華麗的發钗。輕聲說道:“别害怕,雖然朕也從未在這樣衆目睽睽之下做過這事。可你隻需要看着朕,想着朕,當她們都是冬瓜就可以了。”
江珵鶴緊張的發涼的手指,卻在輕笑下回了些體溫。
康正帝正要幫江珵鶴解腰帶,江珵鶴卻握着康正帝的手,低垂眼簾地說道:“陛下,臣侍來做吧。”
康正帝站在木踏闆上,張開雙臂接受了江珵鶴的服侍。人卻欺身貼在江珵鶴耳畔說道:“朕頭一次發現,朕的鳳後竟然驚若天人,俊美非凡。”
“陛下——”
最終,康正帝與鳳後江珵鶴的圓房之禮,便是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草草進行完畢了。
柳書君翌日前來請安時,見到鳳後江珵鶴面色上的變化,便心底不是滋味了。可他又不能發作,畢竟人家是鳳後,而他自己隻是個倢伃。
但是,當柳書君看見其他前來給鳳後請安的衆人,面色都有些陰郁難堪的時候,當下倒是氣順了不少。
慕容淺秋先開口閑聊道:“馬上要到下元節了,侍身聽說下元節祭祀禮後再隔幾天,就要進行全國選秀了。”
慕容淺秋的這一席話說完之後,隻有淩美人百裡淩風毫無反映。其他衆人,幾乎沒有一個是覺着氣順的。
“後宮空虛,陛下收些新人入宮也是正常的。還望各位哥哥弟弟們屆時切勿拈酸吃醋,惹得陛下更不愛來後宮。”江珵鶴淡淡地說道。
衆人雖然心底覆诽:陛下本來就連後宮也不踏足,何謂惹得她更不愛來後宮之說呢?
但衆人也不敢露出臉上顔色,隻得一齊應道:“是。侍身唯鳳後馬首是瞻。”
淩美人百裡淩風從鳳後的鳳儀宮出來之後,便回未央宮準備了一些小點心,讓陪嫁仆從百聞拿着,便去了交泰殿找康正帝。
百裡淩風候到午時,這才等到交泰殿議事的大臣們魚貫離去。經過梁斐芝的通傳,百裡淩風終于見到了康正帝。
康正帝聽見百裡淩風的腳步近到甚邊了,這才放下手中的書簡擡起頭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康正帝嘴角挂着淺笑,淡淡地問道:“何事?”
百裡淩風這才發現,穿着明黃龍袍的女子,已經不再是那個瑾王府裡的瑾王殿下了。面前的這個女人,在這短短的三個多月發生了許多的變化!百裡淩風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這樣不明就裡的,跟着她入了宮呢?
不過,當初,誰又能料想到,先帝會傳位給一個她幾乎棄之于不顧的瑾王呢?
一旦入了皇宮,自己便再也出不去了。
百裡淩風有些懊惱,又有些無力的無奈,他垂下眼簾,用眼神看着侯在一旁的梁斐芝,和站在偏殿門口的兩位小宮伺。
“你們都退下吧!”康正帝在交泰殿偏殿的軟炕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百裡淩風等梁斐芝從外面阖上了門,看着微微閉着眼的康正帝,這才開口說道:“陛下過幾日是要出宮的吧?”
康正帝靜靜的聽着,慵懶地輕“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百裡淩風繼續說道:“求陛下帶侍身一同前去。”
康正帝合着眼,過了半晌,就在百裡淩風以為康正帝睡着了的時候,她才發出略帶沙啞的聲音“哦”。
百裡淩風有些惱怒康正帝的态度,可他沒有招。
百裡淩風想起:原先自己每每遇到她,就沒什麼辦法,如今她成了皇帝,自己便更是沒有辦法了!
百裡淩風看着康正帝呼吸逐漸趨于平穩,這是睡着了?百裡淩風抿了抿唇,略微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他關心地輕輕推了推康正帝,說道:“陛下,陛下?你不要在這裡睡,會着涼的!”
康正帝有些不耐地半睜開眼,随手推了百裡淩風一把,百裡淩風就倒在了軟炕上。
康正帝環抱着百裡淩風,調整了她覺得舒适的姿勢,便沉沉睡去。百裡淩風惱羞成怒,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敢把面前得女子推開,他隻能僵着任其當抱枕般擁着而眠。
梁斐芝久久不見裡面有動靜,輕聲喚了兩句“陛下”不見有任何應答。
她冒着一脖子的冷汗,弓着背,低垂着頭輕輕推門進了偏殿。梁斐芝一進來吓一跳,趕忙就想退出去。
不過還好,梁斐芝到底算是見過大世面的奴才,她見到百裡淩風扯着僵硬得嘴角,輕聲低語地說道:“拿件鋪蓋來。”
梁斐芝歎了口氣,趕忙去去了件錦被給二位主子蓋上。
梁斐芝知道康正帝真真是累的,可不見得所有人都像梁斐芝這樣想。
這皇宮裡的消息啊,就像長了翅膀的小紙條。不出半個時辰,鳳儀宮和永壽宮就都知道了。甚至,大明宮和未央宮,也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康正帝焚膏繼晷地忙于政務之時,鳳太後可是用了足足三個多月的時間,給後宮這群女婿們立威呢!
他教了大家三個月的宮規宮紀,甚至讓他們每天都抄一遍《夫誡》、《夫訓》、《夫則》。
鳳太後恨不得希望康正帝的後宮,所有君侍都規規矩矩的不惑皇帝!最好規矩到——給康正帝斷了後!
所以,被鳳太後教了三個多月的規矩後,他們哪還敢造次随意跑去交泰殿去尋康正帝呢?
若不是百裡淩風想回一趟必知閣,交代一些事情,而必須有求于陛下,他也是不願來走這一趟的。
倒是百裡淩風這一被迫之舉,卻掀起了後宮裡的第一波浪潮。
鳳太後知道這事當然很是郁郁不悅。可是文德太貴君卻很高興,他甚至叫小廚房煲了湯,座在爐火上,就等淩美人出了交泰殿。他要叫人立刻往未央宮的揚子殿送去!
鳳後江珵鶴雖然心底極為不舒服,可他倒是沒亂了分寸,他的陪嫁劉鑫卻冷嘲了一句,不過也及時被江珵鶴喝止了。
慕容淺秋可是着急了,原本他是知道的,淩美人百裡淩風和他一樣,是沒有被康正帝予以真正名分的。
可如今……這豈不是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麼?
慕容淺秋倒是想沉住氣,可他畢竟年紀也小,又實在是心底慌了,便去了承晖堂。
到了承晖堂,慕容淺秋急急對南宮紫晨便道:“堂哥……”
南宮紫晨隻是一個壓制的眼神,慕容淺秋便改口了,他道:“晨貴人,咱們裡面說話吧。”
“簡直煩死了,這些個爛位份!還有,現在反而比在瑾王府更見不到她了。”慕容淺秋抱怨着。
南宮紫晨幽幽地歎了口氣,他心底也是煩躁的,若是說康正帝誰也不靠近的話也倒罷了。如今對後宮有了接近,難免不會激起後宮不樂。
南宮紫晨心思缜密又聰慧過人,他平日隻是不喜歡說出口,可是他往往是最猜的透徹康正帝心思的人。而今天這件事,他卻看不明白了。
“怎麼辦呐哥哥!我到現在也沒有得到她的垂青。”慕容淺秋本就出生自苗疆,對這些女子與男子之間的歡愛晴事本就不避諱。這一着急,更是言出無狀地脫口而出了。
慕容淺秋也算是反應過來自己的不矜持,急急地解釋道:“我母王雖說并不要求我,為苗疆帶來什麼榮華富貴。可我遲遲沒有任何消息,也要叫人看低我母家的!”
南宮紫晨微微蹙額,慕容淺秋哪裡會在意誰敢看低他的母家啊!
他這個性子,怕是比南宮虹夕還要别扭作筋。明明就是惦記陛下,喜歡陛下,說出這些理由來……
南宮紫晨喟然歎息道:“怕是陛下根本并沒有碰淩美人。”
“怕?”慕容淺秋不解地看着南宮紫晨。
南宮紫晨知道慕容淺秋現在的智商,有些受情緒影響,便淡然地說道:“陛下一直不想見到我們衆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慕容淺秋想了片刻,這才明白,恍然道:“不會吧……陛下一下氣了我們半年?就、就為了……?”
南宮紫晨看着慕容淺秋難以理解的樣子,淺淺地“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南宮紫晨明白,康正帝恐怕氣的是他們的知情隐瞞。并且,她更氣她自己沒有辦法保護好涵姐兒,但是她跟她自己又發不出火來。所以,隻好全部算在了他們一衆人的身上。
慕容淺秋一知半解地哦了一句,卻又用手托着歪着的頭,喃喃地問道:“哥,你說,皇宮裡是不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啊?真真是什麼秘密都沒有。”
南宮紫晨眯了眯眼,搖搖頭,說道:“怕是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