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空氣開始躁動起來，李成蹊說完後，一陣靜默。
善緣的臉上出現難得的凝重，他背上的劍顫動，隻聽他說：“這就是師父為什麼要讓我下山，還要阻止你重生的原因。”
李成蹊對他說，然後視線落在我身上，“我不會做出那種事。”
這句話像是承諾。
我還在恍惚，精神力渙散，沒有把李成蹊的這句話聽進去。
冥冥中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腦海裡閃過剛才那會不受控制對着李成蹊咆哮的場面。
明明就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不可避免，而因為我自己的軟弱，把那些都歸咎給自私兩字。
心裡有個聲音在問我：周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變得讓人厭惡，讓人無感。
我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頭，咬着唇不讓聲音哭出來。
阿爸，阿爸……
此時的我，像是一個做錯了事不知道怎麼辦的孩子，躲在角落等着被發現。
“要我答應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既然絕塵劍你不想給我，那我們就換個條件。”
我感覺到老闆蹲在我面前，他金色的眼眸看着我，問我：“兩天了，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慢慢擡頭，哭着紅腫的眼睛看着他，抽泣着，而他眼裡有着深沉的笑意，在這雙金色的眼眸中，頭腦漸漸清醒。
他是在問我裴離的事情，之前他說過，隻給我兩天的時間考慮，讓我想清楚要不要救裴離？
現在他這麼問我，是不是代表這是寬限了條件。
我心中一陣欣喜，剛準備開口答應。但是感覺到身後的視線，我又站起來，朝後看去，依次是阿奶，善緣，還有李成蹊。
如果我救了裴離，裴離好了，肯定還會繼續對付李成蹊，甚至會想辦法吞噬李成蹊，畢竟他那麼想重生。
他重生，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李成蹊說有人一直在找他，那人怕就是老陳了，上次在臨城的霧氣結界，一看就知道是老陳做的，想必是老陳跟裴離達成了某種協議。
隻要裴離吞噬了李成蹊，那麼就相當于也是‘李成蹊’，隻是另一面的‘李成蹊’罷了，老陳依然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輝煌年代。
可是不救裴離，老闆一定會繼續第一個條件，要李成蹊的絕塵劍。
那把劍，對于我來說是利刃，所以李成蹊是堅決不會交出來的。
兩者擇一，我心情再次凝重。
處于兩者之間站着的是阿爸，就像一把天平秤。
選哪一個都關乎着我能不能見到阿爸最後一面。
而選哪一個都代表我要舍棄其中一個，如果選擇裴離，我就要舍棄李成蹊。
如果選擇李成蹊，就相當于中了那暗處之人的計謀，同時也推波助瀾了那人的陰謀。
老闆也說過，陰差很快就會來，這麼說來在時間限制上又有難度。
正在冥想的時候，老闆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跟我的距離很近，他的聲音出現在左耳旁，用娴熟的語調問我：“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搖頭，“沒有。”
老闆突感笑了，身影一晃，人就坐在了椅子上，桌上的魂油燈滋滋的燃燒着，偶爾會發出凄慘的聲音。
阿奶沒有察覺，隻有我們三個能聽到。
每一聲響起，似無疑在我心頭上重擊了一下，像是在催促着我做決定。
慘叫聲過三巡，我還沒有答案，老闆又說話了，“你覺得你還有時間考慮？”
“我……”
猛然間，我好像聽到身後走廊處有鐵鍊的聲音傳來，就好像有誰拖動着鐵鍊，正往這邊來。
李成蹊跟善緣對視一眼，眼中出現警戒，雙雙站在門口，把門關上。
緊張的透過镂空的門看着外面。
我隐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問：“那是什麼聲音？”
李成蹊張口還沒說，就聽到身後老闆幽深的語調傳來：“陰差。也就是你們通常說的牛頭鬼面，看樣子，他們是找到你阿爸的位置了，專程過來帶走的。”
“你要知道，這裡面，我的身份特殊，而李成蹊，他早就是三界之外的惡鬼了，陰差還管不到他。而你們三個人類，他們更不會碰，剩下的就是你阿爸……”
他再一次提醒我做決定。
我腦海中一片混亂，思索一會後，我做出決定，“我答應你。”
老闆一點都不吃驚：，“穿過這道屏風，裡面有扇門，打開，你要找的就在裡面，我去幫你拖住那兩個陰差，哎，又要好酒好菜招待着了。”
說完，假意苦惱的往外走，打開門，走了出去。
隐約中，聽到老闆跟誰說起了話。
我馬上穿過屏風，果真看到一扇門，我伸出手想要打開，又害怕的縮了回來。
“去吧，蘭蘭。”阿奶站在我身後，把我的手重新放在門把上，給我勇氣。
我點一下頭，終于扭開，自己走了進去。
我看到了一座院子，院子用圍牆圍住，院中的中央有一個很大的紅棗樹，阿爸就坐在紅棗樹下。
一身白衣，他的樣子變年輕了，像是二三十歲一樣。
他呆坐在紅棗樹下，看着門，發着呆。
“阿爸……”我捂着嘴巴，叫他。
他身影頓一下，慢慢轉過頭來，看到是我，還未說話，已然兩眼水氣蔓延。
我小跑過去，他張開手臂，把我抱入懷中，我把頭埋在他兇膛處，淚如雨下。
他的手輕拍我的肩膀，“都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還哭哭啼啼的？”
我甕聲從他懷中離開，看着他，他的臉頰濕漉漉，我給他擦着眼淚說：“是呀，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
說完，我們兩個都笑了，笑中帶淚。
阿爸的手不再蒼老，卻還是那麼有力，小時候這雙手總是充滿嚴厲，犯錯了，身上就會被招呼上一巴掌，不重，但是很害怕。
此時，這雙手溫柔的摸着我的頭發，感歎說：“阿爸很久沒有這麼好好看過你了，确實長大了。你呀，小時候多乖，長大了，總是愛跟我唱反調。你阿媽走得早，你是在我跟你阿奶的照顧下長大的，阿爸隻有你一個女兒，自然希望你以後找一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