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六中的時候已經三點出頭了。
習慣性的将車停在小賣鋪門口，我下了車關上車門，然後進了小賣鋪。
“拿包煙。”我一邊說一邊朝櫃台走。
正背着身理貨老闆轉回頭，見是我笑着弓腰一邊拉開櫃台一邊說：“又來等李海他們啊？”
老闆是熟人，頭兩天我來都是把車停這，然後自己就坐在門口等的，不過他都以為我是來接李海他們。
我沒回，輕扯了下唇掏出皮夾抽了錢放在櫃台拿起煙轉身面向門口，一邊看着那六中空落落的大門一邊拆煙。
這學校還沒放學和放學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尤其是像六中這種渣校，沒放學的時候和學校對面也是兩個世界，到了下午更是。
比如這會吧，學校門口那就靜悄悄的，而對面已經開始聚集了不少人，來接妞的，來找事的，或是來等人一起去别的校找事的……
“呐。”
身後傳來老闆的聲音，我回頭，接過他找我的錢随手揣進另外一邊褲包後又轉回，繼續看着對面的學校門抽出一支煙來。
“今天怎麼來那麼早？李海他們放學還有會呢。”
“無聊。”我淡淡的回了兩個字，看了眼空無一人的六中門口晃出的那道人影，随即側頭從櫃台邊上的打火機架上拿過一個打火機來将煙點燃。
“要凳子不？”
“不用了。”我說着，側頭看他，“幫我看下車，我進去一趟。”
“沒問題。”老闆笑着點頭。
我也笑了笑，咬着煙轉回頭，直起腰往門口走。
就在我剛走到門口的時候，遠處那道土灰色的人影也剛邁出六中門，一直低着的腦袋擡起，朝着小賣部這邊看了一眼後又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而我……腳步一頓咬着煙就愣在了門口……
是、是認錯人了還是……眼花了……又或者是……問題是那張臉……
我眼睛直直盯着那道身影，直到那身影已經走出好大一段距離，我才眨了眨眼擡手咬在嘴裡的煙出了鋪子。
我一手揣進褲包，一手捏着煙，手指不受控制的夾得有些緊。
很瘦，真的很瘦，而且……很矮……
記憶中的她是很瘦的，但是，這矮得有點過了吧……
我視線從她那土灰色的針織外套緩緩往下移到她黑色的直筒褲……那褲子不是記憶中我媽好幾年前就不穿的款嗎？！
還有還有！那包是什麼鬼？！超市購物袋嗎？！
我努力告訴自己應該是認錯人了，但是……她擡起頭來的那一瞬，那張秀氣的臉，還有那種感覺……
我覺得這種時候我應該把豔遇當成遇鬼，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那天那個小姑娘我都不應該送上門，應該轉身回小賣鋪門口，然後開車就跑。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腳……
我一直跟着，視線在她後背上上下下的繞，随後回到被她挽在腦後的發上。
她把頭發挽得很緊實，像個碩大的拳頭貼在她腦後，完全沒一點美感，但是！但是！我敢肯定，那頭發一定很長！
完了完了完了……
我一邊在心裡叫着完了，一邊擡手又猛的抽了口煙吐出，而她好似完全不知道有人一直跟着她一眼，一個勁的低頭走自己的。
過了會，視線下意識挪到她挂在肩頭，和她身材比例極度不符的土黃色購物袋上，我眼睛眯了眯，一個很好玩的念頭瞬的閃過腦際。
我停下腳步，唇角因那個念頭揚了起來，還沒行動已經有些興奮的擡起手上的煙猛吸了口的丢在地上踩了踩，在她剛要轉過拐角的時候快步追了上去。
要是真和我想象中出入太大，我就直接轉身就跑！要是還能接受就搭個讪什麼的，要是認錯人就直接說認錯人了。
我想着，擡起手，拽住她那購物袋用力往後扯！
如我所料的一聲尖叫驟然響起，然後她反應慢半拍的拽住包帶就轉過身來。
因驚愕而睜得大大的眼睛，微張的嘴……是她了，沒錯！就是她！
我沒跑，視線在她身上迅速的繞了一圈，随即在那姜黃色的素淨體恤兇口停留了一秒掀起眼看她。
“你還真有夠土的。”我覺得我應該用很不屑的語氣說出這話來的，因為她真的很土很土，感覺跟我媽是一個年代的人一樣。
但是聲音出口，我才發現帶了笑意，可能是我覺得僅僅隻是土還好，畢竟她那小樣子和感覺都跟我印象中的一點沒差，換身衣服就好。
然而，她在愣了兩秒後眉一擰，一臉戒備的用力拽回過她的包！拽回去了還不算，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用一種很防備的眼神看我！
老子……老子是毒蛇猛獸嗎？！
哥這一口氣還沒沒緩過來，她就抱着那破包沉着臉問我，“你幹什麼？！”
我抿唇看着自己那隻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久違的尴尬感覺讓我蹙起眉，頓了兩秒才放下手。
而她居然看着我眨巴了下眼後又往後退了一步，抱着包的手更緊了。
“……”我……草啊！真當哥是毒蛇猛獸了啊！
一股怒意升起的同時，我轉念一想又不對，她是不是沒認出我？
想着，我輕合着眼低頭，從包裡掏出煙來，抽出一支說：“不記得了？”
“記得。”
我擡起手往唇邊送煙的手頓了下，掀起眼看她一眼，小白兔入狼窩的樣，戒備又無辜。
我垂下眸，将煙銜在嘴裡掏出打火機，“我以為不記得了呢。”
其實我想說的是，記得你裝個什麼勁呢？防備給誰看呢？這年頭不流行這套！
然而我話落，她半響沒吭聲，我眉蹙得更緊，随即擡起頭看她，就見她盯着我的手指看，那目光……我心一下就軟了。
“剛才吓到了？”估計是我把她吓到了吧……
我早應該知道她就是那種膽子跟針眼似的人，還吓她幹嘛呢？
第一次見已經是那種環境，現在又拽包……搞不好以為哥是什麼搶劫犯啥的……
“把煙滅了。”
“？！”啥？把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