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長的葬禮辦的很隆重,他的職位和功績足以讓整個城市為他默哀,葬禮那天,天空飄着小雨,陰沉沉的。
徐渭扶着棺椁,走在送靈隊的最前面。
他沒有打傘,哀傷就像漫天的雨點般,潑灑在他的身上。
蕭準三人打着傘,默默為老首長送行,直到午後,老首長的墓碑緩緩豎起時,人們才相繼離開。
賀武流着淚,向老首長獻花。
蕭準等人都很克制,可是悲傷仍像毒藥般侵蝕着他們。
這場葬禮太過突然了!
他們本來在慶祝蕭準的生日,本來在跟城西的大佬們勾心鬥角,為了錢,你死我活着。
可突然,一場死亡驟然而至。
這或許就是生活,我們都在努力控制着它的軌迹,企圖讓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内,可有些事總是驟然而至,打破一切的計劃。
葬禮結束後,葉偉紅開着車,将蕭準二人拉回城西。
路上,他問:“老四!城西的事你怎麼打算的?”
“等啊!”蕭準躺在副駕駛上,他覺得很累,累的喘不過氣,好像歇一下。
“等什麼?”葉偉紅看着路,手伸過來,拍了拍蕭準的肚皮。這動作讓距離感以及悲傷感盡消,葉偉紅就是有這種魔力,他總是能用一個小動作拉近你跟他的距離。
“等你把李老棍子玩死!”蕭準有樣學樣的摸了摸他的肚子,道:“幾個月了!”
“滾!”葉偉紅裝傻,道:“我玩人家李老棍子幹嘛?”
“給我裝傻?二哥?”蕭準看向賀武,道:“老三,我怎麼說的?老二彎彎繞太多!”
“滾!别跟我說話!煩着呢!”賀武還是哭,拿着一卷紙在擤鼻涕,道:“你們是畜生嗎?老首長死了!死了!”
“人都會死的!”葉偉紅歎氣道。
“是啊!人都會死!”蕭準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是他們沒心沒肺,更不是他們不傷心,而是他們坦然接受了這件事。這就是成人,成年人坦然接受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哭泣,卻也悲傷!
好好的活着,珍惜眼前,才是對生活正确态度。
三人沉默了很久,車内,除了呼吸聲,隻有賀武的輕聲的抽泣。有時候蕭準是那麼羨慕賀武,他單純至極,用最簡單的方式打開這個世界。
“你看出來?”葉偉紅道。
“傻子看不出來!”蕭準頭枕着雙手,望着飛速倒退的景物。
李老根子所簽的合同,明顯是假的,是在做戲,做戲給全城西人看。李老棍子屢次被騙,如果他再上當,那他真就是腦殘。
這種空頭支票的事他才不會再上當,就算有什麼股權證書,他也不會再信。
不見兔子不撒鷹。
不見錢他死都不會賣地。
所以,合同一定是假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過條款一定是,小藥廠盈利後,李老棍子就會賣地給紅杉。
這裡面就有一個疑點,蕭準想不明白,葉偉紅為啥幫紅杉?
難道這小子看上尺麗了?
不過,老二對女人這種事并沒有太深的執念,應該不至于這樣。
“我買了紅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葉偉紅道:“我現在是紅杉最大的個人股東!”
“哦!”蕭準點了點頭,怪不得!這就能說通了!
“你準備怎麼對付李老棍子?”蕭準問道。
“我吃人從不吐骨頭!”葉偉紅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好像他真的是吃人為生。
“送我回趟家!”蕭準道。
“去哪?”
“我奶奶家!”
蕭準一直忙工作,想想都好久沒有來看奶奶了。
賀武一聽說要看老人家,也不哭了,道:“對!該看看老人家,老人家還能……”
“閉嘴!”葉偉紅和蕭準異口同聲道。
奶奶還住在老宅了,周圍已經開始改建,轟隆隆的機械正在施工。
蕭準三人一進老宅門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吓呆了。
老太太正舉着棍子打棗!
打棗沒啥!
關鍵這老太太拿着一個兩米長的竹竿,揮舞着,虎虎生風,一點沒有老态,竟想一個武學宗師。
“老太太身子骨挺硬啊!”
“何止硬啊!這手八卦棍簡直出神入化啊!”
“閉嘴!”葉偉紅和蕭準又齊齊罵了賀武一句,這說的什麼跟什麼啊!
“大孫子?”老太太揉了揉眼,道:“不是做夢吧?來大孫子,奶奶給你打棗子吃!”
“不是做夢!”蕭準拉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的手幹瘦如柴,讓蕭準一陣心疼。
“奶奶!我們幫你打棗!”葉偉紅拿過老太太的棍子,道。
“對!我們幫你打!”賀武直接上樹,跟猴子一樣,對着枝桠一頓亂搖。
棗子就跟雨點般打了下來。
“慢點!你這孩子!慢點!”老太太被棗子砸的捂着腦袋跑,嘴咧開了笑,蕭準發現老太太又少了幾顆牙。
晚飯老太太給熬的甜棗粥,玉米面的,粗糧,喝着舒服,蕭準就好這一口。
賀武也喝了兩大碗。
飯後,老太太留三人在老宅睡。
三人拗不過,又怕老太太傷心也就留下來,反正老宅裡房子多。
三人忙了一天也累,沒一會就睡着了。
不過,作為兵王即使在睡夢中,稍有動靜他們也能很快發現。
三人幾乎同時醒來,睡在中間的蕭準雙手抓住賀武兩人的手腕,讓他倆不要動。
老太太拿着手電,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來。
她害怕光亮弄醒蕭準等人,故意用手捂着,利用指縫的燈光照明。
老太太替蕭準等人拉了拉北角,又給三人蓋了蓋露出的腳,嘴裡還嘟囔着,道:“秋涼!别給感冒了!”
蓋了足足有十分鐘,老太太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嗚嗚嗚!
老太太剛走,賀武就開始抹眼淚。
“你有病啊!”蕭準罵道,這他媽哭喪呢?
“我奶奶死的早!”賀武哇哇哭了起來,道:“我奶奶死的早!”
“……”
葉偉紅和蕭準相視無言,這也别睡了,出去散步吧!
兩人起身,走出老宅,在昏暗的路燈下漫步。
“城西的事情完了後,我想調回江海市呆呆!”蕭準踢飛了一個易拉罐,道:“多陪陪老人!”
“恩!是該多陪陪老人!”葉偉紅點了點頭,道:“不過,你找個對象,估計老人會更高興!”
“對象?”蕭準略帶苦澀的笑了笑。
“怎麼?你身邊可不缺女人!”葉偉紅道。這是實話,确實不缺,林雲裳、梁若熏、尺麗、張柔、還有哪位女警察。
太多了!
女人多煩惱自然也多。
“你為什麼幫我?”蕭準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其實,就算普通朋友間也不該問出這句話,可,他終究還是問出來。
因為他知道從軍營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們的關系就不在單純,利用以及被利用,個人利益以及國家利益。一切的一切糾纏在一起,再也不在簡單和純粹。
“我可沒幫你!”葉偉紅拿出一根煙,躲着夜風将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道:“我可是紅杉的大股東!”
說完,葉偉紅走進深深的夜色,越來越遠,越走越快,隻能看到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紅色煙蒂。
蕭準望着葉偉紅的背影,覺得二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喃喃道:“二哥!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