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和家裡說一下嗎?”樓燕岚的言下之意,是要動用樓家的力量。
“暫時還不用。”施雲岫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小夢。她雖然從來都不在乎謝家人的事,但是那畢竟是她的家人。”她頓了一下,笑了笑,“燕燕,雖然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但是還要問一句,明天需要用到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樓燕岚的手在一旁的紙堆裡翻了翻,一個冊子已經送到了施雲岫的面前。“這等大事我哪敢耽擱,早就準備好了。”
“辛苦你了。”施雲岫接過冊子。回頭看見阮煙羅依舊在忙碌,不禁道:“煙兒,這兩日你也辛苦了,這會兒得空就休息一下吧。”
阮煙羅嬌俏地一咧嘴。“要我說啊,最該休息的是你好不好?明明脖子上的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我跟你說啊,要是你因為别夢強行沖穴的事責怪她,我可是要出來說句公道話的,你自己為了算計宮懷羽傷成這樣,還有什麼立場去責怪她?”
“你……這是在替小夢抱打不平?”施雲岫笑着問。
“我是在替我自己抱打不平!”阮煙羅說着撸起了袖子,叉着腰道:“你看看你們幾個,這才幾天就都傷成這樣!”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保證不責怪小夢,煙兒你就消消氣吧。”施雲岫說完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小夢”就跑開了。
一旁的樓燕岚将臉埋在紙堆裡,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阮煙羅回頭,問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樓燕岚擡頭,笑得臉通紅。卻硬要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看到阮煙羅沒忍住,“噗嗤”一聲也笑了出來。
逃出來的施雲岫走進西廂房的時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還纏着繃帶的脖子。疼痛對于她來說早就已經習慣了。比這更大的痛苦都忍受過了,這點實在不算什麼。
謝别夢盤膝坐在床上,聽到有人進來睜開了眼睛。
“下次不要這麼蠻幹了。我會擔心。”施雲岫柔聲道。
謝别夢聽了她的後一句話眼睛裡突然亮了起來。“你……不怪我?”
施雲岫不置可否。隻是坐在她身邊道:“你還記得十二年前的那個大年夜嗎?”
十二年前的大年夜,施家人團聚一堂共慶新年。席間,施家人突然發現謝别夢不見了,于是全家出動,後來在後山找到了已經摔傷的謝别夢。
雖然傷得并不嚴重,但是家主依舊罰了施雲岫。那個大年夜,施雲岫在祠堂裡跪了整整一夜。
施家不會将保護謝别夢的責任交給僅比謝别夢大一歲的施雲岫。這是施雲岫自己要求的。因為謝别夢隻肯跟她一人親近,所以她主動向家主提出陪在謝别夢身邊。施家人信奉一言九鼎。既然話已經說出來了,那麼責任就該擔起。謝别夢的受傷,并不是施雲岫的錯。但是施雲岫卻必須承擔應有的責罰。
“記得。你為了我跪了一夜。我以為……以為那以後你不會再理我了。”謝别夢低聲道。
“小夢,從我向家主提出照顧你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想過要放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謝别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難以置信。她不傻,她知道這話的意思。
施雲岫的表情依舊平和,仿佛剛剛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謝别夢突然想起之前樓越淩對她說的話。為了和自己在一起,雲岫她真的會自廢武功嗎?
這話想問,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讓我留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謝别夢抱住了身邊的女子。
施雲岫閉上眼睛。冬日天冷,謝别夢的溫暖是她依賴的。
厲蕖枝送了消息回來,看到樓燕岚還在奮筆疾書。她左右看了看,房間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煙兒呢?”
“去問宮家要藥材了。這兩天我們這個院子藥材消耗得太大,煙兒手裡的藥材不夠了。”樓燕岚終于停了筆,卻也隻是停筆。手裡剛剛寫好的紙張正被她一頁頁整理好。
厲蕖枝苦着臉道:“早說啊,我出去的時候順便讓人準備些藥材進來。我們這些人總還是多備些藥材的好。”
樓燕岚整理好紙張,站起身活動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這裡是宮家,我也好,雲岫也好,别夢也好,我們可都是在宮家出了事,所以藥材自然要宮家出,否則我們不是虧了。”
“這點便宜你都占啊。”厲蕖枝小聲嘀咕着。
樓燕岚笑眯眯地看着她。“鸩羽這麼多進項和支出,如果不是我管着,你就等着喝西北風去吧。”
厲蕖枝打了個寒顫。樓燕岚這笑容……好可怕。
兩人正說着,宮家下人送來食盒,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樓越淩從東廂走出來,身後跟着曲紅绫。聽說阮煙羅還沒回來,曲紅绫立刻出去尋找。
“哎……”厲蕖枝剛說出一個字,曲紅绫已經出了院子。
“剛剛送飯的人都說了,煙兒很快就回來了。”曲紅绫人都沒影了,厲蕖枝的話才慢慢說出來。
樓越淩也轉頭看着曲紅绫消失的方向,意味深長道:“所謂關心則亂。”
“小姑姑……”樓燕岚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
樓越淩一擺手。“去叫雲岫她們過來吧。”
厲蕖枝跑去西廂房,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施雲岫。
“吃飯了。”厲蕖枝說着已經進了房間,卻見謝别夢正盤膝坐在床上,對于她的進入沒有半點反應。“她這是……”厲蕖枝轉頭看着施雲岫,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聽說過夢音九變嗎?”
厲蕖枝的臉色變了。她出身世家,見識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魔尊仲息的獨門心法内功?”
施雲岫點頭。她轉頭看着謝别夢,目光中有着止不住的欣賞。“夢音變,九重天。萬魔生,蟬音現。”
這話厲蕖枝當然也聽過。聽她爺爺如同講故事一般講過當年的魔尊風采。“為什麼我們在一起這些年,從來都不知道?”
這個問題不止厲蕖枝好奇,鸩羽其他人也一定很想知道。朝夕相處的姐妹,突然之間發現居然一點都不了解,這種體會不會讓人感到舒服的。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門口走進來的人是樓越淩。
“越淩前輩。”厲蕖枝叫道。
樓越淩看了一眼床上的謝别夢,話卻是對施雲岫說的。“我看她大概還需要一會兒,你先守着她吧。飯菜會給你們留着。”
“多謝越淩前輩。”施雲岫笑道。
樓越淩轉頭看着厲蕖枝,厲蕖枝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拼命瞪着自己的眼睛展示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什麼就跟我走。”
兩人離開,房間裡又隻剩下施雲岫和謝别夢兩人。施雲岫突然咳嗽起來,嘴角緩緩流出血絲。
這麼一會兒工夫,曲紅绫和阮煙羅已經回來了。聽到厲蕖枝說起夢音九變,一個個都頗感興趣。于是團團圍坐在樓越淩身邊,等着這位武林活字典解惑。
“雖然這件事我不是太了解。但是為你們解惑應該足夠了。”樓越淩的聲音依舊是柔柔弱弱的。“夢音九變是一種無上的内功心法。所需内力絕不是謝姑娘這個年紀應該擁有的。”
其他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念頭,有人将内力傳給了謝别夢。
“難道是雲岫?”阮煙羅第一個開口。
四女的臉色都變了。施雲岫的武功确實很高,但是說起内力深厚還談不上,畢竟年紀擺在那。如果她将内力傳給謝别夢,那她自己的武功豈不是廢了?
樓越淩一笑,“雲岫的内力修為還太淺,而且兩人走的武功路數完全不同,你們不要太異想天開了。”
“那……難道是魔尊?”曲紅绫第二個給出答案。畢竟練的夢音九變,說到武功路數,内力修為,顯然隻有魔尊最适合了。
說到魔尊,樓越淩的眼神一黯,但旋即消失。“魔尊當年消失之後,再沒人見過他。我想應該不是他。”
四女這次學乖了,不再說話,隻是一齊望着樓越淩。
“明明隻差一步,為什麼不繼續猜下去呢?”
“是謝舞!”樓燕岚說。
其他三女都盯着樓越淩,看她這次怎麼說。樓越淩贊許地點點頭。“不錯,據我所知,謝舞臨終時将一身内力傳給了謝姑娘。”
“謝舞是怎麼死的?”厲蕖枝繼續好奇。
樓越淩搖頭。“具體的我并不知道。隻知道她并非受到外力的傷害。”說到這裡她苦笑了一下,“以她當年第一美人的絕代風華,想必也沒有什麼人忍心對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