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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赴宴

嬌妾 荔箫 3628 2024-01-31 01:06

  席臨川眉心微蹙,笑意未減:“說就是了。”

  “諾……”這舞姬一叩首,仍帶着些猶豫似的清了聲嗓子,而後慢吞吞道,“上回……何公子在宴席上動手的事,紅衣姐姐存了怨了,話說得頂不好聽。罵了何公子也就罷了,還連帶着言及公子您……”

  她的話稍一滞,很快又續道:“杜若姐姐聽不過去,就叫奴婢來了。總不能讓她存着怨怼侍奉着,萬一再出了什麼事……”

  “賭氣?”他語調上挑,那舞姬點了點頭:“是。”

  “那你去告訴她一聲,此番是讓她同去赴宴,沒有讓她侍奉誰的意思。”席臨川平淡的聲音讓她一愕,未及問個所以然,就聽他又道,“告訴她我先去了,讓齊伯另備馬車給她。”

  .

  月色染地,庭院安寂。紅衣在房中練刺繡練到深夜。

  這種事對她這從小沒怎麼碰過針線的現代人而言,可說是難得令人發指。可放在這會兒就成了姑娘家的必備技能,她就逼着自己學下去了――真能練出個樣子,她也能接接那些針線活,早些為自己贖身。

  蓦有一聲摔門聲,“哐”地砸進耳中,早已熟睡的綠袖一下子驚醒了,猛坐起來罵道:“這絲緞!吓死人啊!”

  紅衣笑了一聲,吐吐舌頭:“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綠袖氣鼓鼓地躺回去,一扯被子倒頭接着睡。過了一會兒,卻又重新坐起來。

  她蹙了蹙眉頭,招着手道:“紅衣紅衣。”

  “嗯?”紅衣擡起頭,而後沒待她說話,側耳一聽,就一聲:“咦?”

  “聽見了麼?”綠袖問她,紅衣點頭:“這是怎麼了……”

  隔壁傳來的哭聲嗚嗚咽咽的,偶爾摻雜幾句不忿的哭罵。二人在屋裡聽得都皺了眉頭,紅衣詫異道:“誰欺負絲緞了?”

  綠袖茫然搖頭,均是不解。紅衣便放下針線,二人手拉着手出了門,往絲緞房裡去。

  有人比她們先到了一步,屋裡已很有些熱鬧。聆琴哄着絲緞,絲緞卻隻是一味地哭,時不時罵的那一兩句,也聽不出是罵誰。

  紅衣悄悄拽過和她同住的素錦,壓聲問她:“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素緞輕聲道,“早些時候來人說杜若姐姐叫她去,回來就哭成這樣。”

  她說着,将聲音壓得更低了,又将紅衣拽近,小心翼翼地說:“我方才看她左臉紅着,跟被打了似的。”

  紅衣淺有一怔。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個不停,好賴話都說了,最後直搬出了虞氏來壓她,提醒她再哭下去興許驚動了司樂,絲緞的聲音才慢慢止住。

  她擡起臉,面頰上果然幾道紅腫的痕迹很是分明,明擺着就是指引。綠袖一見就不高興了,出言便問:“她為什麼打你?”

  “誰知道她發什麼邪火!”絲緞咬着嘴唇,說得很是委屈,“她要我與公子同去赴宴,可末了是公子說不需我同去讓我回來歇着,怎的怪到我頭上來!”

  紅衣又一怔。思及白日裡杜若說讓她同去赴宴的話,心裡覺得不對頭,便追問了一句:“公子說不讓你同去?怎麼說的?”

  絲緞面容一僵。

  紅衣上前一步,又道:“難不成早些時候是公子點名讓我去的?!”

  “許、許是吧……”絲緞磕磕巴巴地道,“公子提起你來着,我聽杜若姐姐說姐姐不肯去,就照着說了,公子便讓我回來。”

  到頭來還是讓這杜若算計了!

  她隻字未提是席臨川點名讓她去,話說成那樣、再加上上回的事,她自然會覺得杜若沒安好心。

  心裡設了防卻防錯了方向――杜若沒說假話,隻是将話藏了一半,利用的就是她這防心。

  這可糟了。

  即便經了縷詞的事,她多多少少地對席臨川的看法有些改變,但這到底不是能一概而論的。

  ――這回是她拒絕了席臨川的吩咐,且這“吩咐”還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是在她本職工作範疇内的。

  正着想反着想,責任都在她。想把錯處推到杜若身上又不容易,畢竟口說無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紅衣覺得天空飄過了五個字:先下手為強。

  一方面,在杜若再搬弄一次是非之前,她得先把該說的說了;另一方面,在席臨川問罪之前,她得先認錯去。

  好歹得讓他覺得她态度良好再說,要不然……這誤會可大了。

  誰知道杜若先前在他面前是怎麼說的?指不定怎麼黑她呢!

  于是,漆漆黑夜中,紅衣去找了齊伯。

  齊伯一見她來,當即一副納悶的神色――剛才樂坊不是回話說她不去了麼?怎的又打算去了?

  倒是也沒有多問,依着席臨川留着話給她備了車,送她去大将軍府。

  .

  到了大将軍府的時候,剛一下車,就聽到了府裡傳來的樂舞聲。

  紅衣緊懸着心往裡走,由府中婢子領着左轉右拐。這裡比席臨川的府邸還要大些,又是她急而那婢子不急,她不好催促,耐着性子跟着,隻盼着别有人挑她這遲到的錯處。

  終于到了設宴的地方。

  “姑娘等一等,奴婢去禀一聲。”那婢子壓聲向她道,言罷就進了廳去。紅衣看着她走到席臨川席位邊,低語了幾句便又退了出來,朝她一笑,“君侯請姑娘進去。”

  廳中正有歌舞進行着,水袖揚得眼花缭亂。紅衣四下一掃看到席臨川,安安靜靜地“蹭着邊”去找他。

  在他身後踟蹰了半天不知該怎麼開口,還是那婢子替她打破了這僵局:“君侯,紅衣姑娘來了。”

  席臨川側過頭來,睇一睇她,道了聲:“坐。”

  紅衣欠身,上前在他側旁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你要記何慶的仇無妨,這宴可是大将軍和長公主設的。”他壓音道。好像是告誡的意思,又好像并沒有不悅的情緒。

  紅衣心中一緊,剛欲解釋,旁邊席上的人卻先開了口:“素聞君侯待人寬和,府裡規矩也随意些,看來真不是假的。”

  這話說得笑意殷殷,怎麼聽也不像惡意;且隻是一句随口的評說,就是個沒話找話的閑談。

  于此時的紅衣而言卻顯是“火上澆油”了,她下意識地橫了那人一眼,忙向席臨川道:“我不是有意遲了……”

  “我随口說說而已,姑娘别擔心。”那人又搶了她的話茬,搶得她心煩意亂,偏他還有再下一句,“在下也實在佩服君侯高居廟堂還能如此随性――那日若晚一步,今天大概就要在何公子墓前飲酒了。”

  紅衣微愕,再度看向那人,這才想起來他是誰。

  是個禁軍,那天帶人接她和縷詞入宮的人。

  “我倒是更樂得在何慶墓前喝酒。”席臨川回了他的話,兀自飲了一口,一笑又道,“鎮撫使大人好快的身法。”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雖都不是要緊事,卻弄得紅衣不好插話。一壁耐着性子等二人結束交談,一壁又小心地維持着這認錯的情緒――這話說來也實在心塞――先前她差點死在他手裡,都不曾聽他有過什麼歉意;相比之下赴宴真是個小事,她卻不得不主動前來認錯。

  真是……官大一階壓死人。

  言語交談間,紅衣察言觀色着,隐約覺出……席臨川好像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得很明顯,他好像根本就不隐藏什麼,不耐和困倦全寫在臉上。她便有點心焦起來,怕他一會兒不耐更甚,懶得聽她說,或者聽了更煩。

  感覺心上有個小人兒急得團團轉着,每次有話想說都又噎回去,直急得想咆哮出來。

  這廂,席臨川客客氣氣地應承着旁邊的禁軍都尉府鎮撫使,餘光一瞥,看見紅衣正要倒酒。

  ――敏症好了?

  他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見她玉指蘸進酒裡。

  在她蘸了酒的手擱到桌上時,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跟着她的手放了下去。

  “并非有意來遲。”她寫了這麼一句,手上稍一頓。他要繼續看下去,恰有别的賓客來敬酒,他便先噙笑對飲了。

  紅衣還在繼續寫着:“……早先不知是公子指名要我來,以為是杜若自行安排,聽絲緞之言才知是公子吩咐。”

  她寫完就靜坐着等着他看,誰知來敬酒的那人借着酒勁話也不少。

  紅衣呆若木雞地坐了一會兒,垂眸看看桌子上的字――最初的幾個已有些慢慢揮發了,再不看就沒了。

  席臨川與人交談着,感覺擱在案下的手被人戳了戳手背。

  他隻做未覺地把手挪開,過了會兒,又覺得有東西在胳膊旁邊點了一點。

  點得很輕,帶着點猶豫不決的意味。他一眼橫過去,當即就看到她猛縮了手。

  之後紅衣便想哭了。

  他還是沒看她寫在案上的解釋,案下的手卻挪過來攥了她的廣袖,弄得她的手再也動不了半分,隻能老老實實地幹坐着。

  那蘸酒寫出來的字,隻剩“聽絲緞之言才知是公子吩咐”這一句能看得清了。

  那人終于一揖,轉而離開。紅衣覺得袖子一松,立時渾身都松了勁,忙要開口說個明白。

  剛一張口,卻迎面看到席臨川橫眉冷對的樣子,問她:“你能不能老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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