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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四如風如龍(一)

簪中錄 側側輕寒 3940 2024-01-31 01:06

  旭日東升,夏日的陽光剛一出來就給長安帶來了炎熱。

  京城防衛司來了百餘人,除了都尉王蘊之外,徐叢雲等幾個隊長、司中大部分人都來了,還有驸馬韋保衡居然也在。

  王蘊看着他們這邊,笑着過來問:“就隻有你們三個人嗎?咦,隻有兩匹馬,那可怎麼湊一隊馬隊?”

  他笑容溫和,可黃梓瑕怎麼瞧他怎麼覺得不自在。明知道他讨厭自己,甚至可能是恨自己,但表面上卻還這樣輕松愉悅,這種人,是她最怵的對象。

  周子秦卻對着王蘊笑道:“急什麼啊,還有兩個人,待會兒過來時,你一定看到就會認輸了。”

  “哦……”王蘊瞧了黃梓瑕一眼,問,“難道是夔王爺?”

  周子秦眨眨眼:“不是,但也足以震到你了。”

  “那我拭目以待了。”王蘊笑道,轉身回到自己那邊的位置上。周子秦一眼看到驸馬韋保衡正在擦拭自己手中的一根球杆,不由得“哎呀”了一聲,說:“不會吧,王蘊太狠了!”

  “怎麼了?”黃梓瑕問。

  “韋保衡居然要上場!”

  “驸馬擊鞠很厲害嗎?”

  “豈止厲害!當初要不是他在大明宮元日的一場擊鞠賽中大放異彩,一個人控制了整場比賽,力挫吐蕃五大擊鞠高手,又怎麼會被皇上贊賞,被同昌公主看上呢?”

  “太狠了……”黃梓瑕看看周子秦那匹溫順無比的“小瑕”,看看連馬都沒有的張行英,再看看自己纖細的手腕,不由得覺得這場球真是堪憂。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擊鞠場外傳來一陣山呼萬歲的聲音,竟是皇帝帶着郭淑妃和同昌公主到來了。

  皇帝穿着玄色常服,面容上堆滿笑意,與女兒同昌公主說說笑笑地走到場邊。宮人們迅速陳設好了禦座,郭淑妃十分溫柔體貼,親手為皇帝陳設瓜果點心,因怕沙塵,又親自蓋上錦罩。

  郭淑妃年紀與皇帝差不多,但因常年保養得宜,依然雪膚花貌,看起來如珍珠般豐腴瑩潤,極有風韻。

  同昌公主的眉眼與郭淑妃十分相像,但輪廓較硬,顯得五官比她母親單薄,雖然與皇帝言笑晏晏,眉目歡愉,卻依然掩不住本身那種銳利而脆弱的美,仿佛易折的冰淩。

  皇帝落座後,目光掃了衆人一眼,笑道:“聽說七弟九弟你們要來一場擊鞠比賽,朕趕緊就過來了啊!這可是一場難得的盛事,不容錯過。”

  大唐皇帝幾乎個個喜愛擊鞠,當年穆宗皇帝年僅三十,因為在擊鞠時被打球供奉誤擊頭部,以至于三十歲便中風駕崩。繼任的敬宗皇帝又因沉迷于擊鞠,年僅十八歲便被宦官謀害。但擊鞠風潮在皇室中依然有增無減,皇帝雖然不太擅長擊鞠,但卻極愛觀看,尤其是今日還有皇親國戚參與,更是讓他連朝政都丢下了,前來觀賞。

  衆人向皇上行禮見過。不知道是不是黃梓瑕太過敏感,她總覺得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笑容略顯僵硬。

  或許,他在看到她的時候,想起來身在太極宮的王皇後吧。

  等皇帝坐定,昭王與鄂王并辔而行,在衆人的簇擁中騎馬進來了。王蘊的看見他們向黃梓瑕等走去,頓時知道了他們請來的幫手是誰。但他神情如常,似乎毫不介意,隻笑着從那邊過來,與兩位王爺見過,一番寒暄客套,舉止落落大方,連看見他們的驚喜都表現得分寸極佳。

  黃梓瑕隻能默然給自己的那拂沙喂馬料。

  周子秦臉皮最厚,見兩位王爺也沒有多餘的替換馬匹,便直接對王蘊說:“王兄,跟你商量個事情吧,我們這邊缺一匹馬,不如你們借我們一匹?”

  京城防衛司的人暗地嗤笑,畢竟,臨到比賽才向對方借馬的事情,估計是古往今來第一遭。

  王蘊卻毫不介意,一派光風霁月的坦然,擡手向後示意:“我們帶了十餘匹馬過來,子秦你看上哪一匹,盡管挑走。”

  周子秦也毫不客氣,一指驸馬韋保衡身邊的那匹栗色高頭大馬,說:“就那匹吧!”

  韋保衡笑道:“子秦,你簡直是個人精。”

  “廢話,你看上的馬,那自然是最好的,我最佩服你的眼光了。”他說着,毫不客氣地将栗色馬牽了過來,将缰繩遞到張行英手中,“趕緊騎上去試試,熟悉一下感覺。”

  韋保衡雖是驸馬,脾氣卻甚好。他随手拉過了旁邊一匹黑色的健馬,笑道:“換匹馬照樣赢你。”

  馬球場已經清理平整,昭王李汭與王蘊猜枚,定下左右場地,雙方套上衣服,黃梓瑕這邊為紅衣,王蘊那邊為白衣。

  拳頭大小的球放置于場地正中,左右五人勒馬站在己方球門之前。

  令官手中小紅旗高揚,雙方的馬匹立即向着那個球直沖而去。九道塵煙向着中場迅速蔓延,十匹馬中,隻有黃梓瑕的那拂沙沒有動,她冷靜地坐在馬上,在後方觀察形勢。

  昭王李汭的馬是千裡良駒,一馬當先直取那顆球。他的馬步程極長,離球尚有兩丈餘,他已經做好了擊球的姿勢,馬蹄起落間,他球杆擊出,第一球已經飛向對方球門。

  驸馬韋保衡反應最快,立即撥馬回防,球在球門上一撞,彈了回來,正落在他的馬前。他一揮杆傳給王蘊,王蘊立即抓住對方球場上右邊的空檔,長驅直入沖向球門。

  黃梓瑕正橫馬站在球門前,見他來得飛快,她催促那拂沙,正面向着王蘊沖去。

  兩匹馬在電光火石之間擦過,兩根球杆在瞬間交錯,王蘊與她的馬各自向前沖去。

  王蘊帶過來的球,已經到了黃梓瑕的球杆之下,她右手輕揮,球在空中劃出長長的弧線,徑直傳向昭王李汭,不偏不倚落在他馬前。

  昭王面前正空無一人,輕輕松松便将球送入球門,首開得勝。

  “昭王爺,崇古,幹得好啊!”周子秦得意忘形地在馬上大叫,連自己要防着對面的人都忘了。

  衆人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宦官,馬球居然打得這麼精妙,居然能在電光火石之間,從王蘊的手中輕取一球。場外觀衆都靜了一下,然後才轟然叫好。

  黃梓瑕目不斜視,催馬回到球門前,專注回防。

  王蘊隻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轉身趕向自己的場地。

  一開場便打出一個小□□,連皇帝李漼也是贊不絕口,笑道:“不錯,不錯,七弟球技精進啊!”

  郭淑妃替他輕揮着扇子,一邊笑道:“是啊,還有那個小宦官,身手真不錯。”

  李漼也着意看了看黃梓瑕,點頭說:“那個小宦官名叫楊崇古,是夔王身邊的近人。”

  “咦,莫非就是破了京城四方案的那位?”郭淑妃以扇掩面,笑道,“聽說昭王當初曾向夔王讨要過這位小公公呢,果然長相清俊,令人心生喜愛。”

  李漼一哂,未再說話。

  同昌公主心不在焉,手肘靠在父皇的榻背上,下巴支在手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皺眉看着場上來往的馬匹。

  場上此時氣氛已經十分熱烈,驸馬韋保衡一球破門,平了比分,高舉着球杆向場外的皇帝等人示意。

  皇帝笑道:“靈徽,驸馬看你呢。”

  “一身臭汗,理他呢。”同昌公主懶懶地說。

  夏日高懸,陽光已經十分強烈。

  比賽才開始不到一刻,黃梓瑕已經感覺到了壓抑。

  不僅是天氣炎熱,擊鞠場上飛揚的沙塵也令人呼吸遲緩。汗水濕透了每個人身上的衣服,但這種灼熱似乎更加重了場上人的興奮,馬匹的奔跑與馬場的沙塵一樣迅疾,來去如風,讓人連眨一下眼睛的空檔都沒有。

  她頂着烈日,擋在球門之前,盯着面前疾馳而來的人。

  王蘊。

  仿佛是故意的,他直沖着她而來。

  黃梓瑕警惕地望着他,緊持手中球杆,催馬向他迎去。

  就在兩人的馬頭堪堪相遇之時,王蘊忽然擡手,手中的球杆高高揮起,在将球帶向驸馬韋保衡的同時,他的球杆也揮過她的耳畔,向着她頭上的簪子擊去。

  黃梓瑕下意識地一矮身,伏在那拂沙的背上。

  她聽到球杆擦過她頭上簪子,輕微的叮一聲。

  後背忽然有一片冷汗滲了出來,夾雜在熱汗之中,讓肌膚都起了毛栗子。

  如果她的閃避稍微慢一點,此時她已經披頭散發坐在馬上。或許,就會被人看出她的模樣,與那個正被通緝的女犯黃梓瑕長得如此相似。

  她猛擡頭,看見王蘊端坐在馬上,側臉看了她一眼。

  煙塵自他們之間漫過,她看見王蘊的眼神,冰冷而深暗。

  還沒等她直起身子,場邊已經傳來歡呼聲。驸馬韋保衡又進一球。

  周子秦騎馬跑到她的身邊,問:“沒事吧?”

  “沒事。”黃梓瑕皺眉道。

  “王蘊真是不小心,差點打到你的頭了。”他不滿地說,“看來他也在京城防衛司被那群粗爺們給帶壞了。”

  黃梓瑕沒有答話,隻扶住自己的發簪,又緊了一緊,說:“沒什麼。”

  話音未落,旁邊圍觀的衆人又響起一陣喧嘩聲。

  場上衆人轉頭看去,原來是夔王李舒白從外邊進來了,他沒有騎馬,身邊人幫他牽着滌惡進來。

  黃梓瑕怔愣了一下,張行英靠近她,有點緊張地問:“那個……崇古,王爺來了。”

  黃梓瑕隻看了李舒白一眼,握着手中球杆,撥轉馬頭,說:“先别管,等打完這場球再說。”

  李舒白去見過了皇帝,皇帝趕緊叫人添了把椅子,讓他坐下。郭淑妃與同昌公主挪到後面去,他坐在皇帝身後半步。

  “那個楊崇古,球打得真不錯。”皇帝說道。

  李舒白望着場上又繼續縱橫來往的馬匹,淡淡地說:“她體力不行,估計支撐不了半個時辰。”

  皇帝笑道:“不過他面子不小啊,昭王和鄂王據說都是她邀來助場的,為了保他朋友進防衛司。”

  李舒白的目光落在張行英的身上,微微皺眉,卻隻說:“想來是七弟九弟今日無事,所以陪他們玩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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