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陰山,帽兒峰下的無名山谷。
在這漆黑的夜,大雨依舊磅礴不停。
一代新晉劍神澹台靖罡突然身亡,其死亡的偶然性和突然性不止東南域劍修沒有想到,就連慈渡聯盟的劍修也感到不可思議,或者說本已抱着拼死決心的他們,對突然而至的勝利有點茫然無措。
肖遙敗走了,連同一起支援來的幾位神劍宗劍帝也狼狽的逃走了,僅存的十餘位東南域劍帝并沒有逃走,他們緊緊的護衛在澹台靖罡的屍體周圍,他們以為勝利已經觸手可及,結果是他們内心的精神支柱率先砰然倒塌,所以他們眼神是一種屈辱不甘的悲哀。
慈渡聯盟的劍帝們也沒有趁機痛打落水狗,戰鬥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他們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八名灰衣長老作為主力戰死四人,其餘也是人人帶傷,五名魔宗劍帝戰死二人,五名天界寺高僧戰死一人,長風重傷,霍慶忠戰死。
還有,在天蒼追擊下跳入山澗洪流中生死不知的狄雲辰。
看起來慈渡聯盟的損失要大過東南域劍修,但是他們卻是勝利者,因為高空還有兩位劍神,在他們的虎視下,心神皆乏東南域劍修甚至連逃跑的心思都沒有。
下面依舊劍拔弩張,上面的兩大劍神卻在談笑風生。
“早知道你來了,怎麼也要請你喝兩杯!”申蕞向着斑銘笑道。
他并沒有太過于擔心狄雲辰的生死,因為他親自看見狄雲辰跳進了水中,在水中,擁有湧潮的狄雲辰面對劍帝以下境界的劍修,近乎無敵。哪怕是劍帝,他也相信狄雲辰有足夠自保的本事。
直到此刻,申蕞才明白一開始自己為什麼沒有帶着神劍天璇逃走因為他相信了狄雲辰,狄雲辰來這裡之前就意料到可能有隐蔽的勢力來援助玄陰宗,加上澹台新月一行又是朝西逃的,這股隐蔽的勢力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但是狄雲辰依然來了面對對方兩大劍神的威吓,他毅然拔劍沖鋒在前。
那是因為他比誰都有底氣,他的底氣就是一直隐藏在斑嘉影子裡的斑銘,結果是斑銘沒有辜負魔師的苦心栽培,一直忍看着斑嘉被打的狼狽不堪,而後在最恰當的時機,把握住了稍縱即逝的機會。
想着斑嘉那驚采絕豔的一刺,申蕞又想起了深受重創藏起來養傷的灰一他們都是當今世上最好的刺客,隻是一個風華正茂,一個已經垂垂老矣川“現在也不遲!”斑嘉笑着向申蕞伸出了手,“慕名已久!”
“哈哈哈”兩大劍神把手狂笑1笑聲中飽含着太多的艱辛。
“哈哈”斑嘉扶着深受重創的有聞也跟着一起狂笑,如果說有誰知道斑銘存在的話,隻有他和有聞,他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有聞是因為自身修為的特性洞悉。所以他們聯手迎上了肖遙他們要給斑銘制造“刺”的機會。
下方慈渡聯盟的劍修也跟着狂笑,看着身死的同伴,笑得像哭,磅礴的大雨沖刷掉了連同他們的笑聲一起湧出的熱淚,隻剩下瘋癫的笑。
在對方肆無忌憚近乎嘲諷的笑聲中東南域劍修憤怒了,他們的自尊在對方的狂笑中被揉虐的一幹二淨,笑聲更像是壓迫,他們隻剩下了垂死掙紮。
“拼了,為宗責報仇!”
“男子漢頂天立地,情願站着死也不躺着活!”
劍罡又起,絕地的反擊剛剛展開,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黑暗中的流星從南方急速劃1落到山谷,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住手!”
與此同時天空落下一道烏金色的劍罡,帶着一股感覺夢幻的霸氣将交戰雙方的劍罡全部絞碎,并在地面堅硬的岩石上切開了一道寬四十餘米長達百米的深坑。
斑嘉用一記劍罡證明,自己不止是一個合格的刺客,就是正面遇上任何一個劍神,他也有足夠的實力來應戰。
一記劍罡,将東南域劍修心中憤恨的怒火徹底斬滅,雖然他們還有十數之多,但是他們不是斑嘉和有聞,不是每個劍帝都有資本和自信來迎戰劍神的,而且上面還有兩個處在巅峰期的劍神,身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實力不弱于他們的對手。
“住手!”飛奔而來的人,是一位老者,在這場戰役中本不該消失,卻至始至終不見身影的人一玄陰宗首席大長老閱長天。
閱長天來晚了一步,他是在遠方看着澹台靖罡從空中墜落的,他飛縱到澹台靖罡的屍首邊,摸着他的臉看着他死不瞑目的雙眼,悲恸的喚了一聲“宗主!”
“宗主!”所有的東南域劍修直到此刻,在齊齊的跪忘澹台靖罡的屍首,行使着自己的追掉禮,澹台靖罡不論是為人還是自身實力,都是令他們欽佩的,現在澹台靖罡撤手人寰,他們就像一群沒有大人看顧的孩子彷徨無助。
閱長天把澹台靖罡的雙眼撫上,站起來一一掃過周圍慈渡聯盟的劍修,似乎在尋找什麼人,最終,目光卻落在了身邊一衆東南域劍修的身上,蠖動的唇角久久沒有吐出一個字,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有多麼的難于啟齒。
山谷的最低處,是一條深達百米山洪滾滾的山澗,孟雪兒魏湘亭畢甯三人,在戰鬥一停下來,就第一時間奔向子這裡,默不作聲的望着下方,看着“轟隆”巨響奔騰不息的山洪似乎在期待什麼?
也許是在期待狄雲辰再也回不來了,現在東南域劍修戰敗,慈渡神宗形式一片大好,少了功勳卓著人望滔天的神宗首徒狄雲辰,他們才有上位的機會不是嗎?
所以當狄雲辰手裡提着一把土屬性的天級劍器,從山澗下遊無聲無息的飛縱到他們身邊時說道:“很抱歉我還活着!”
畢甯笑得很開心,魏湘亭笑得很無奈,孟雪兒那張蒙着面巾的臉,笑着就溜了淚。
至于天蒼的死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狄雲辰把他的佩劍帶回來了”這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狄雲辰緩步走向戰場中心,一路跨過敵人的屍首,繞過自己人的屍首,他看到了渾身血迹再不複飄逸而多了一份血性的長風子,他看到了臉色岔白的有聞向着他低聲宣了一聲佛号,還看在到了一個陌生的老人,老人正望着他,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閱長天,所以他不認識。
但是,閱長天卻認識他,或者說從他手中那把本該屬于天蒼的劍器上認出了,放眼當今大陸,有能力從天蒼手中奪下劍器的年輕人”也隻有傳的神乎其神的狄雲辰。
閱長天一直在等狄雲辰,直到此刻,一直徘徊在閱長天心中的話才說出口:,“宗主臨來前有令:若我戰死,所有東南域劍修,向慈渡神宗投降1”
修士界内戰有這樣一個傳統,那就是臨死不降,這無關氣節,而是與生俱來的那份高傲。
就在其他東南域的劍修還在質疑這樣一個命令時,閱長天帶頭向着狄雲辰跪下:“看在霓裳的面上,看在澹台宗主一直善待霓裳的面上,懇求你放過這裡所有人,給玄陰宗一條生路。”
狄雲辰沉默着,長風子走到他身邊提醒道:,“他是霓裳的外公,閱長天。”
這時澹台新月突然站了起來,歇斯底裡的咆哮道:“不要,我就是身死”也不願受如此屈辱!”說完手中劍一亮,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一道黑影閃過”“锵”的一聲澹台新月的劍被蕩開!
斑嘉如閣幽靈般在二十米外收劍而立,能夠跟劍神肖遙遊鬥,就足于看出斑嘉在身法上的成就。“現在你的生死,不是你說了算。”
,“哈哈”澹台新月放聲夾笑,似乎在臨死前不甘遭受這番恥辱”
就欲自爆經脈。
“等一等!”狄雲辰終于說話,擡腳邁入敵陣”一點兒也不擔心被他們挾持,在澹台新月身邊站定:,“有一個人說你必須活着!”
,“誰?”澹台新月僅僅是詫異了一下。
狄雲辰湊到澹台新月耳邊”輕聲吐出三個字:,“冷huā翎!”
澹台新月像是見了鬼一樣,睜大着眼睛一臉驚悸駭然的望着狄雲辰,渾身顫栗不停。
直到此刻,狄雲辰才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閱長天,冷漠的吐出一句話:,“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一句話讓所有人呆立當場,這話什麼意思?很顯然,狄雲辰答應了閱長天的請求。這在所有熟悉狄雲辰性格的人看來不可思議,一聲在磨難中九死一生前進的他,從來就是一個抱有憐憫而心慈手軟的人。
但是如果對狄雲辰了解到骨子裡的人,一定會覺得狄雲辰這個決定理所當然,比如雲靜,既然狄雲辰知道是霓裳的外公開口求情,那麼以狄雲辰對她們無條件寵愛的脾性,那麼任何匪夷所思的命令也就在情理當中了。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東南域劍修,齊刷刷的在眼中流露出那麼一點狂喜的神色,慈渡聯盟的劍修則正好相反,他們想勸導狄雲辰不要心慈手軟,告訴他斬草要除根,以免後患無窮。
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偏偏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張嘴來勸說。因為他是狄雲辰,他是慈渡神宗的老祖宗玖韋親口認定,神劍天璇的繼承者,在打赢這場戰役之前,他已經隻手遮天,在打赢這場關乎着神宗生死存亡的戰役之後,他的威望,他的權柄,将會高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沒有人能夠想象。
他們有理由相信,憑借這次功勳,隻要在他不背叛神宗的前提下,以後狄雲辰在神宗下的每一個決定,做的每一件事,必将成為神宗準則。
長風子看向了空中的申蕞,申蕞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事就是告到老祖宗玖韋大閣老面前,他能想象到玖韋一定會護短的罵他們多事兒。
而且,以後的慈渡神宗,是狄雲辰的慈渡神宗,留有後患,那是他要解決的事兒,狄雲辰的心機謀略,已經表明了他有能力解決任何橼手的事情,連一代劍神澹台靖罡都被他間死了,這世上還有什麼能難倒他?
申蕞的沉默,無疑代表着整個慈渡聯盟認可了閱長天投降的意願。
“交出澹台靖罡修煉至劍神的功法,東南域所有劍修宗門貶降一級!”長風子補充道。
狄雲辰點頭認可”“你跟閱長老起草一個對外拿的出手的戰敗投降協議,怎麼也要說的過去。”狄雲辰說的堂而皇之,就好像在這一刻把這群殘存的東南域劍修看成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