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悄悄跟了過來,躍上曹東籬的肩頭。他摸了摸黑貓的腦袋,“所以,今天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劉驽深吸了一口氣,“那就祝曹兄一路順利,後會有期。”
他擺了擺手,一名仆役捧着漆盤走了過來,盤中是十錠金燦燦的元寶,“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曹東籬淡淡地看了眼漆盤,沒有收下金錠,“劉大人的救命之恩,我自當相報。”
劉驽長歎一聲,“醫者治病乃是本責,何須報答!”
“假如是我曹氏列祖列宗的馭炁之秘呢,你體内的炁隻怕已經病入膏肓了吧?”曹東籬怪怪地看着他。
劉驽緊緊盯着此人的眼睛,“曹兄就不怕,我所做的這一切皆有所圖,正是為了你曹家的馭炁之秘而來嗎?”
曹東籬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若真如此,隻怕知道了這個秘密也是無用。我曹氏功法光明堂皇,容不得宵小猥瑣之人。”
”既然如此,曹兄何不多逗留兩日?“劉驽問道。
“不了,有事要做。”曹東籬搖了搖頭。
“殺夔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劉驽望着此人。
“你們這些人,太在乎時機和利益了,所以我們無法聯手的。“曹東籬歎了口氣。
“這一次,不會讓你失望,相信我。“劉驽目光堅定。
曹東籬靜靜地看着他,許久後道:”好!“
……
慈恩寺,自從被大理寺封禁後已面目全非。寺裡值錢的東西已悉數被周圍的市井小民搬走,連大雄寶殿屋頂上的金粉也被刮得一幹二淨,露出粗陋的青瓦底色。
大雄寶殿裡傳出木魚聲,急躁,毫無韻律,聽得出那殿裡念經的人心情應是十分慌亂。
殿内,普真和尚端坐在佛前,眼角微紅。
他之所以來到慈恩寺,本是想在這裡重新光大佛法,好讓人們知道,雲善那樣的不法的僧人僅是少數,如他這般的高僧仍在廣度衆生、教化四方。
他乃異族僧人,不信中土的禅宗,并不刻意與家人保持距離,一直将女兒李菁帶在身邊。不料女兒李菁的身體狀況,徹底打亂了他的原先計劃。
李菁此刻正伏在父親的膝蓋上,面色痛苦,嘴裡僅吊着一口氣,虛弱地說道:“爹,我怕是熬不過去了。義父應是給我服下了三蟲三屍丸,這種毒隻有下毒的人才能解。”
普真和尚木魚愈敲愈急,他心裡想的早已不是佛經,而是為女兒解毒的辦法。
此時,敬思和尚急匆匆地殿外沖了進來,手裡提着個藥包,“師父,我轉遍了周圍藥鋪,全給買回來了!”
他攤開藥包,露出六支長短不一的老山參。
普真和尚扶着女兒坐起身,他端坐在李菁身後,雙手掌心朝上,十指作蓮花狀,緩緩上擡。一股溫和的真氣自他掌心湧出,如水流般将地上的六支山參托起浮空。
他手指輕動,一縷縷真氣滲入懸浮的六支山參中,如沸水般不斷萃取其中的養分。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這些真氣緩緩從山參中透出。
普真和尚雙手輕招,将這些含有山參養分的真氣攏于掌心。他雙掌緩緩推出,按在李菁背後要穴上,含有山參養分的真氣化作涓涓細流,從李菁背後的穴道滲入進去。
許久後,李菁慘白的臉色慢慢轉紅,總算是稍微緩和了過來,腹間痛感漸去。
普真和尚這才松了口氣,收回雙掌,站起身,捏起兇前的佛珠,徐徐道:“我們去找李滋,讓他給你解毒!”
“是,父親!”李菁皺着眉頭應道,吃力地從地上爬起身。
敬思和尚背着銅錘往門外走去,“師父,我去牽馬!”
三人騎馬出門,直奔大明宮而去,進丹鳳門後,一路上有不少皇家禁軍阻攔,皆被敬思和尚用鬥大的銅錘掄飛,非死即傷。
三人直達含元殿外,數百名禁軍堵在殿門口,一名紫衣太監上前問話:“你們是何人,竟敢闖皇宮禁地!”
敬思和尚持錘上前,“快讓李滋老兒出來,否則貧僧砸爛他的皇宮!”
“阿彌陀佛!”
普真和尚輕吟一聲,聲音中暗含真氣,竟将含元殿屋頂上的金瓦震得哈喇喇直響。
紫衣太監大驚失色,知道來者不善,連忙跑回殿中。
片刻後,一陣妩媚的女子聲音從殿内傳出,“哎喲,是玉飛龍賢弟嗎,你怎麼不請自來,為何不跟為兄我說一聲呀?”
堵在殿門口的甲士往旁散開,普真和尚帶着女兒李菁和弟子敬思入殿,隻見殿中間寶座上坐的并非當今皇帝,而是一名白面老者。白面老者神情十分不自主,如坐針氈一般。
一名打扮妖娆的西域波斯女子從背後摟着白面老者,玉臂箍在其脖頸上,情狀十分親昵,朱唇湊到老者耳邊輕道:“令孜,這江山是我的也是你的,你坐在這龍椅上打甚麼緊,慌張個甚麼呢?”
田令孜怒不可遏,罵道:“這寶座是皇帝的,你我任誰坐了都屬于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哈哈!”波斯女子噗嗤一笑,“我是皇家血脈,論起聰敏機智,李氏子弟沒有人能勝過我,這寶座除了我還有誰配坐?”
原來這波斯女子,便是夔王。
“阿彌陀佛!”普真和尚走上前,“李滋,王道之已經到達長安城外,今天中午你可聽見他從城外發出的龍吟聲?”
夔王松開箍住田令孜脖頸的雙臂,眨巴着美目,“聽見了,當然聽見了。那個王道之應該是已經悟得炁的真義了。在咱們這些老東西裡頭,他算是拔得頭籌,堪稱兩百年來第一人,真是厲害啊!”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窩裡鬥,給我的女兒下毒!”普真和尚眼中厲色一閃,“你該知道,王道之若是‘破壁升龍’,普天之下将無人能敵,即便你我二人聯手,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夔王聽後貌似無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呀,所以才必須給菁兒吃三蟲三屍丸!”
李菁一聽怒火中生,上前質問:“義父,我對你忠心耿耿,你為何要害我?”
夔王掩嘴偷笑,“傻菁兒哎,義父對你這麼好,你卻一直不想報答,義父心裡苦哎。快讓你爹将滴水功的心法告訴義父,義父保證以後對你加倍地好!”她伸出纖纖玉指,玩弄着自己的頭發,“說不定,我還可以變成菁兒你的樣子。對于菁兒來說,這會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兒啊!”
“李滋,你休想對我女兒使‘人衣術’。”普真和尚罕見地暴怒,面色赤紅,“貧僧明白,你想從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武功裡悟出炁的奧義。你隻要交出解藥,貧僧願意将滴水功傾囊相授!”
“不,不!”夔王笑着搖頭,“我不僅要你的滴水功,還要你的性命,二者缺一不可!”
“為何?”普真和尚額頭上青筋高鼓。
“沒辦法,傅靈運想要你死。”夔王輕輕歎了口氣,“‘雙玉二王’中,你和王道之都出身低賤,一個是塞外蠻族,一個是貧賤小民。傅靈運自認出身世家門閥,身份十分高貴,不願與你為伍,所以你必須死。”
“哈哈!”普真和尚怒極反笑,“李滋,你不僅想得到我的功法,還要拉攏傅靈運和你一起對付王道之,好妙的計策啊!”
夔王害羞地一笑,“哪裡,哪裡,玉飛龍賢弟見外了,本王隻是略施小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