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血人一般的李國柱毛發皆張,怒喝一聲,“狗娘養的,你們不得好死……”
他話音未落,一名全忠門徒沖至他的身邊,手中單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銀弧。
他的腦袋随着銀弧脫離魁梧的身軀,飛至半空。
另一名全忠門徒見狀一躍而起,照着他尚未落地的腦袋便是一刀,将其一劈兩半。
他無頭的身軀跪在地上搖了幾搖,砰然倒地。幾十名全忠門徒和賊軍騎兵踏過他的身軀,朝驚得目瞪口呆的守城官兵們沖殺而來。
衆官兵後退不及,被賊軍殺入陣中,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安定城門口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
在這些紅衣銅面的全忠門徒中,有兩名面具為怒獅式樣者格外骁勇。
這兩個獅面人身形矯健,功夫上乘,在官兵中左沖有突,不管小卒,專殺将官,猶入無人之境。
兩人瞅準亂軍中正在力戰的白發老将,分别從左右方向襲來,刀鋒交彙,白發老将碎成三段,至死都未能吭出一聲。
一時間,雍州城被攻破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就在此時,一名青年騎着駿馬自西南方位向戰場直奔而來,此人黑色長發随風飄揚,猶如流瀑。
青年雙腿緊夾馬肋,雙掌連連擊出,勁風自掌間激鼓而起,如同滔天海浪,所遇賊軍皆被巨浪卷至半空,落地後已是氣絕身亡。
幾十名全忠門徒見狀急朝披發青年圍了過來,手中刀光紛落,企圖将披發青年亂刀砍死。
那兩名武功尤為高強的獅面人更是狡猾,兩人對視一眼後,十分默契地分别從左右方向繞向披發青年,準備從身後出其不意地發動偷襲。
青年見狀不慌不忙,他雙足一頓,從馬背上縱起身,讓幾十柄砍向他的單刀盡皆落了空。
一股疾風自他周身而起,旋如龍騰。
“啊!”“啊!”“啊!”“啊!”
幾十名全忠門徒猝不及防間,皆被卷入了旋風裡,慘叫不已。
旋風中掌影閃忽,不過數息時間,已是鮮血狂飙,幾十名全忠門徒的屍體從旋風中飛出,落得滿地皆是。
兩名準備偷襲的獅面人見形勢不妙,連忙收刀要逃。豈料那披發青年竟從旋風中沖了出來,頃刻間已到了兩人頭頂上方。
兩人大驚失色,見逃脫不得,隻得舉刀來迎。
那披發青年也不躲不閃,雙掌徑直拍而下,掌風過處,兩人鋼刀碎為齑粉。
“啊!”“啊!”
兩名獅面人皆被青年肉掌擊中顱頂,隻聽濤聲連綿不歇,足有震天之勢,足足響過七聲。
兩人受力不住,腳下泥土紛裂,身形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陷,一寸一寸地釘入了土中,直至湮沒頭頂,皆是死得不能再死。
無論官兵還是賊軍,皆被眼前的駭人景象所震懾,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刀劍,定定地望着眼前這位來自阿鼻地獄的披發殺神。
戰場上靜寂無聲,徒有鮮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
青年在擊斃衆全忠門徒後,便向亂軍中力士李國柱的遺體奔去。
他從地上抱起李國柱無頭的身軀,冷瞅了一眼滿地的全忠門徒屍體,環視衆人,“你們該當知曉,壯士可殺,卻不可辱!“
他往前踏出數步,步若罡雷,走過之處,腳下土地片片寸裂。
他長立于地,朝面前一衆驚惶的賊軍喊道:“我是劉驽,可有膽敢一戰者!?”
衆賊軍見此情形,哪裡還敢上前向他挑戰,紛紛調轉馬首,如退潮之水往後撤去。守城官兵哪裡肯容他們輕松逃走,連忙緊跟追擊。
隻見這些賊軍雖然落敗,倒也算攻守有度,邊戰邊退,待退至城門口時又丢下了兩百多具屍體。損失堪為慘重,但陣型始終未亂。
劉驽沒有趁勢追擊,他勒停馬匹,靜靜地看着賊軍徐徐退出城門之外。
他常年領兵,深知“敗而不亂”遠比打一場勝仗來得困難,心裡不禁佩服師兄朱旬近來兵法有所長進,難怪被黃巢如此倚重。
守城官兵顧慮城外賊勢浩大,未敢追出太遠,便盡數撤了回來。數千人将劉驽圍在垓心,目光熾烈。
張文正從兩名押解他的軍士手中掙脫開身子,又拔掉了口中毛巾,指着劉驽喊道:“就是他,那晚讓我召集你們下達命令的人就是他!你們不是要打仗麼,都找他去啊,不要再找我了!“
除陣亡的白發老将外,尚存的四位将軍紛紛翻身下馬,皆向劉驽走來。
四将拜倒在地,“參見劉大人!”
“各位将軍請起!”劉驽擡了擡手。
“雍州城如今岌岌可危,此處若失,不僅百姓将流離失所,就連長安也必不能保,還請劉大人帶領我們,打退賊軍!”諸将不肯起身。
劉驽笑了笑,“諸位将軍不必多慮,劉某自當和你們共存亡,還請各位先把城門修好吧。”
他顧慮有賊兵趁城中官兵懈怠,又趁機來攻城。
諸将聽言後即時醒悟,連忙起身頒下命令。衆官兵擡着大小木闆沖向城門,後面跟着數十名工匠。緊接着,梯子搭起,錘子叮叮咚咚作響,不過一會兒時間,兩扇簡易城門重新立起。
諸将仍不放心,又命衆軍士在門後挖掘壕溝。
劉驽伸手制止,“不必了,如今城牆殘破、兵士疲乏,我們若是單純防守,城池遲早不保!“
“劉大人,那我們又該當如何?”其中一名将軍睜大了眼睛,心急火燎地問道。
劉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緊張,“我自有主張!”
他心中計劃早已考慮詳盡,隻等城外的那五百武林人士收到信鴿後能夠盡快行動起來。
五百個人,聲勢談不上浩大,卻是他動員江湖人士參與亂世之争的第一次嘗試。從這個意義上講,不可謂不重要。
他心中隐隐覺得,那些江湖人在收到信後并不會立即行動,而是會等到局勢清朗之時。
正如花流雨所說,江湖人從來都是“利益所至,自有情義”。隻有當他幫守城官兵暫時穩住了形勢,那些江湖人才會考慮站到他這一邊,為雍州城出一份力。
日頭漸漸往西頭落去,映得殘破的城牆殷紅如血。他将四名将軍叫至身邊,“就在今晚,将所有兵馬撤離安定門,不必再守。”
諸将一聽傻了眼,“劉大人,那賊軍要是趁夜偷襲,可怎麼辦?”
劉驽微微一笑,“别擔心,你們隻需聽我的吩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