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師兄,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朱溫一咬牙,在霧氣中略微辨明方向後,拔腿向那院中月亮門的方向跑去。隻見陣勢突轉,他腳底下的土地好似在旋轉一般。他跑了數十步遠,結果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劉驽的身邊。
原來這毒陣并非服下了解藥的人便能輕易走出,若是不懂陣法,便會一直被困在這八陣圖中,直至毒藥的藥性盡數散發為止。
朱溫一想到那韓不壽拜在玉傅子門下十數年,必然通曉這八門陣法,此時必然已經走到離那月亮門很近,心中因此甚急,傳音給劉驽道:“師弟,快來助我!”
劉驽淡定如常,傳音道:“師兄請稍等,小弟這就破陣,還請你準備好。”
他師從契丹可汗耶律适魯,明白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的道理,而所有陣法皆是出自行伍,萬變不離其宗,即便是八門毒陣也不例外。傅靈運雖是武林泰鬥,可論及對戰陣變化的理解,遠遠不及他這個小輩。
所謂的八門毒陣,在他人看來奧妙莫測,可在劉驽看來,不過是一場紙上談兵的笑話而已。他雖然沒有專門修習過八門陣圖,卻對這門陣法的本質了如指掌。
隻見突然目露金芒,使出疊浪神掌中的一式萬流歸海,目标所向正是八門毒陣的生門方位。隻聽他掌間真氣滾滾如潮,竟将陣中濃郁的毒氣席卷着朝自己湧來。他右手一攏,将湧來的毒氣盡皆聚于掌心之中,恍如一團暗灰色的小球。
庵中原本缭繞至極的霧氣随之頓去,八門毒陣告破!
朱溫望見韓不壽已經走至距離月亮門不遠處,趕忙施展輕功撲了過去。兩人随即纏鬥在一處,拳掌霍霍,刀光閃爍,誰也不肯讓對方有機會靠近月亮門一步。
傅靈運沒想到自己苦心創出的八門毒陣這就被破,心中一陣訝然,對于正在争鬥的韓不壽與朱溫二人,反倒是沒有了心思。
他暗自壓制住内心的驚駭,冷冷地盯着劉驽,“你竟然是百毒不侵之體,這是你自己想出的破陣之法嗎?”
“僥幸而已,還請傅先生見諒!”劉驽沉聲道。
傅靈運輕聲歎了口氣,放下了凜然的氣勢,面色變得柔和,“你可願意改姓我傅氏,待我百年之後,你便可繼承我江南眉鎮的衣缽。”
劉驽眉頭一皺,感到有些問難,思慮片刻後點了點頭,“傅先生本就是我的舅舅,此事我自然願意,想必母親得知我與你和解後也必然會十分歡喜。”
“是了,是了,我怎麼沒有想到血濃于水這一層。”傅靈運笑着朝劉驽走來。
兔起鹘落之間,他在距離劉驽不過半步時,突然拔刀出鞘,刀光寒氣逼人,直向劉驽劈來。
劉驽似乎早有準備,頭也不回,轉身一掌拍出,硬生生地将傅靈運劈來的這一刀打偏。同時,他掌心中那團暗灰色的毒球爆裂,将掌間真氣化作滾滾毒浪,直朝傅靈運撲去。
他金色的瞳孔變得細長如棗核,黑色的鱗紋爬上了他的臉龐,口中發出嘶嘶聲,用黯啞的聲音說道:“你作為一代武林宗師,竟然向一個晚生後背突施襲擊,顯然有違道義。”
傅靈運急忙跳到一邊,躲開撲面而來的毒浪,屏氣服下一顆避毒丸,冷冷一笑,“你這般非人的妖怪模樣,簡直辱沒了我傅氏風流,哪裡配得上談甚麼道義!”
劉驽趁此機會推開,距離傅靈運足有五步外。兩人凝神對峙,全然未将正在厮打的朱溫、韓不壽以及旁觀的餘小涼放在眼裡。
餘小涼急喊道:”師父,我來助你!“
傅靈運冷聲斥道:“你且站到一邊,不要過來。”
他身為一代宗師,拉不下臉同弟子圍攻一個晚輩後生。
餘小涼不敢違背師命,隻得往旁退開。
傅靈運雙手舉刀,陡然間腹部鼓腫得好似孕婦一般。這一招正是他培嬰功的另一個精妙所在,短短時間内便将大量真氣聚于腹中,在發招時一并使出,威力極其驚人。
傅靈運這一刀變了方向,刀尖并非直直攻向劉驽,而是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弧線,繞了個圈後劈向劉驽的後腦。
劉驽急忙回身,雙掌迎向傅靈運的寶刀。
隻聽砰地一聲,他被往後震出了二十多步遠,撞破了尼庵緊靠山崖的那面院牆,徑直從半山腰上跌了下去。
傅靈運沖至山崖旁,眼神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剛才這一刀本可将劉驽整個人撕碎成齑粉,可偏偏隻能使出不到五成力道,這才讓對方成功逃脫。
他料得劉驽未死,于是縱身從山崖下躍下,半空中看見劉驽安然落地、往山下飛奔而去,于是施展輕功緊追不舍。
傅靈運輕功高超,終于在山麓下的官道旁追上了劉驽,攔在其身前。他擦了擦手中的寶刀,傲然道:“豎子,此刀名叫厲母,出鞘後需飲飽血方能不妨主,不信你看。”
劉驽逃脫不得,心中一凜,不由地往傅靈運那暗黑發紅的刀面看去。隻見一道紅芒從刀身上閃出,直刺向他的雙目。他來不及閃躲,眼睛被刀光刺中,頓感刺痛難忍,直是無法視物。
傅靈運趁此機會身動如箭,直沖至劉驽跟前,腹部鼓至剛才的兩倍大,揮刀便剁。
劉驽辨不清刀的來勢,無法閃躲,狂嘶一聲,隻得任由傅靈運手中的厲母刀朝自己的肩頭劈下。
“啪!”
骨頭碎裂的聲音。
傅靈運手中的厲母刀深深嵌入了劉驽的肩胛骨裡,勢頭因此稍稍一滞。他心中暗驚,沒想到自己出關後内力會退化至如此之低的程度,竟連劉驽的肩膀都未能一刀卸下。
劉驽忍痛低哼一聲,腳步不退反進。趁着傅靈運來不及換招之際,他雙掌沿着對方刀劈來的方向推出,正中傅靈運的兇口。
隻聽濤聲澎湃,傅靈運整個人往後倒飛而出,落在了兩丈開外的地上,一口血吐出尺許遠。即便他武功根底深厚,也受了不輕的内傷。
他委頓地坐在地上,隻覺遍體乏力,丹田中無法提起真氣來,喃喃道:“為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