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君長此番遇見朱溫倒非刻意,倒是偶然的成分更多一些。
早在一個多時辰以前,尚君長和尚讓正在帳中議事,一名義軍小卒突然進帳送來一封書信,随後人便不見。
尚讓拆開書信後,得知張惠小姐的下落後心情異常激動。
信中明言,此番知曉張惠小姐下落的絕非尚讓一人,因此請他務必要及早動身,否則可能花落他家,悔之無及。
可他礙于眼下是負責義軍攻城的主将,種種軍務纏身,因此無法擅自離開大營。
尚君長深知這個小弟心裡隻有那個名叫張惠的女子,常常想得茶不思飯不想,于是勸其便宜行事,勿要拘泥于營中軍令。
尚讓初始頗有沖動,但細細思索一番後又打起了退堂鼓,道:“我終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負了大王的信任!”
尚君長有些生氣,“小弟,你難得遇上一個心愛的女子,若是錯過了恐怕會後悔終身!”
尚讓始終不聽,并以軍職在身為由,拒絕前往華山清水庵。
尚君長是個直性子的人,氣得不行,索性道:“你既然不肯去,那我替你去。等我請來張惠小姐,隻怕你沒臉見她!”
尚讓閉口不言,将臉扭到一邊。
尚君長甩袖而出,心想此事宜早不宜遲,于是帶上一隊親随出營,連夜向華山方向疾馳而去。
他在路上遙遙望見前方有兩個騎馬的身影,隻覺其中一人背影十分熟悉,似是老對頭朱溫。
尚君長心道:“真乃天助我也!”
他仗着己方人多馬壯,于是急沖上前來,想要趁着這個茫茫黑夜,人不知鬼不覺地做掉朱溫,卻不曾想朱溫遠比他想象得要大膽,竟然敢下馬對峙。
與朱溫一同下馬的還有一個披發青年,此人一直靜靜地站在朱溫身後,似乎并無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朱溫,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尚君長心想。
他手一揮,十數名親随紛紛拔出腰刀佩劍,從馬背上縱起,在空中施展輕功,齊齊向朱溫攻去。
尚君長帶來的這些親随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分别是出身江湖上有名的龍虎山、崆峒和昆侖等大門派的優秀弟子。
朱溫并不驚慌,看見衆人攻來後微微一笑。他腳下分開,立穩馬步,雙臂向前慣出,将最先沖上前來的兩名崆峒派弟子擊倒在地,接着雙腳連踢,踹飛了四名企圖攻打他下盤的昆侖弟子。
他擊倒六人後,随即反守為攻,雙手連出如影,将剩餘來敵打得連連後退,接連斃敵九人。
尚君長雖然與朱溫相處日久,但沒想到此人武功竟然高到這種程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見形勢不對,正準備策馬逃命,沒想到朱溫快步追上,一拳正中他胯下戰馬的脖頸。
隻聽馬脖子處傳出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尚君長的戰馬随之斃命。
尚君長反應極快,還未等馬匹倒地,便已運力于腳底之下。他用力一蹬,整個人往前飄出數丈之遠,眼看就要逃出朱溫的掌心,卻見那個始終未曾出過手的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
青年沒有說話,揮掌徑直向尚君長拍來。這一掌說慢也慢,慢得能輕松看見招式,說快也快,尚君長雖然看清了,卻偏偏躲不開。
青年這一掌正中尚君長的兇口,隻聽濤聲猶如雷鳴。尚君長慘叫了一聲,骨骼寸斷而死。
那些親随眼見主帥身亡,随即喪失了鬥志,紛紛搶身上馬,落荒而逃。
朱溫急追上前,連續擊殺了數人,可礙于分身乏術,終究漏過了兩人,讓他們逃了去。
劉驽眼見朱溫氣急敗壞地走了回來,不等其說話便開口解釋道:“我輕功不好,追不上那些馬匹,所以沒有幫你忙。”
朱溫有些無奈,指着地上尚君長的屍體道:“你不該殺了他。”
劉驽道:“此人與師兄作對,留着隻怕是禍患。”
“尚君長志大才疏,論起真本事比起他的弟弟尚讓差得甚遠。我本來隻想威脅下此人,令其收手,沒想到你卻徑直殺了他。”朱溫歎了口氣,“如此尚讓必然極為恨我,從此與我成為死敵。”
劉驽面色歉然,“沒想到我一時沖動,為師兄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
朱溫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他說着話,将地上的十幾具屍首收集起來,與尚君長的遺體放在一處。他運氣溫候功,絲絲血氣從地上的屍首中騰起,往他雙手掌心吸去。
須臾之後,地上的屍首盡皆癟去,隻剩下粘着層皮的骨頭,全然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朱溫吸完精氣後精神飽滿,将剛才心頭的不快一掃而空,翻身上馬道:“走,師弟,咱們繼續找張惠小姐去!”
兩人騎馬往前走了一段路,劉驽突然道:“師兄,你繼續練習這個溫候功,恐怕會對身體有礙。”
“會有何礙?”朱溫笑着問道,心中頗不以為然。
“師兄體内積聚的血氣過盛,将來脾性會愈發暴躁。不出六旬,你必将氣血沖腦,雙目盡盲,功力全廢,說不定會當場暴死。”劉驽認真地說道。
朱溫有些不肯信,“我身體并無任何不适,師弟未免有些言過其實,說得過于吓人了。”
劉驽輕聲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冊早已撰寫好的小書,扔給了朱溫,“這是我改編的一門小功法,名叫清心訣。師兄每日間修煉此訣,心中旺火會逐漸消去,不用吸食人血,同樣能練成深厚的内力。你若是不信,自可練練試試。”
劉驽為了編修這門名叫清心訣的心法,委實費了不少心神。其中不僅有他從滴水功中領悟的道理,更蘊含着他從玄微指法中演繹得來的一些運氣法門。這門清心訣以歸氣化瘀為主旨,算得上是一門清心棄欲的上等内家功夫,正好與朱溫修煉溫候功帶來的氣血過盛症狀相對應。
朱溫接過小冊後看也未看,徑自揣入懷中,笑道:“你的心意我領了,若是哪日我心頭焦躁,自會照你這冊子上練上一練。”
“你必須練!”劉驽望着師兄,“張惠小姐是個溫柔慈悲的雅人兒,她必然不想看見你吸食人血的樣子!”
朱溫聽後微微一愣,身軀好似被寒風拂中般陡地一震。
兩人騎着馬前行,好久未再說話。
“師弟,這門清心訣我會練的。”朱溫突然說道,望向師弟的目光堅定異常。“為了她,我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練這一門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