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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節玄微廿指

飒飒西風 居簡 3221 2024-01-31 01:03

  劉驽等人坐在鐵籠車内,往北行去。一路上,衆人僅得到些粗面果腹。唯獨劉驽一人,遙辇泰頓頓給他送來大餐。早膳是一大壺馬奶和兩塊薄面餅,午餐是幾塊噴香的烤牛肉,晚飯則是一桶水嫩的炖羊羔肉。劉驽不肯獨享,将這些美食盡數分給衆人。遙辇泰知道後,也不為怪,仍是命人每天送他美食,頓頓不誤。

  劉驽在鐵籠中坐得困了,便盤起膝蓋,修煉那從岩坑中習來的化瘀九藏。起初幾天,他能感到體内的氣息愈來愈盛,直沖氣海。到後來,也不知是到了瓶頸還是怎的,體内的真氣在督脈上端凝滞不前,修行難有寸進。

  行至幽州地界時,劉驽隻見前方塵土飛揚,隐約中有千軍萬馬在沙塵中奔騰,人聲馬嘶響成一片。遙辇泰一聲令下,契丹八部将軍聽令,所有兵士拔刀戒備。

  片刻之後,有大隊朝廷兵馬狂奔而來,卻紛紛繞過這契丹軍隊。衆朝廷将兵中,有的丢了盔甲,有的棄了弓箭,争先恐後地急奔,臉上現出恐慌之色。有的人失去了馬匹,便徒步狂竄,又被後面騎馬的跟了上來,踏在馬蹄之下,轉眼間嗚呼哀哉。

  潰逃的朝廷官兵身後,有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馬追來。這些人士氣高昂,喊殺聲陣陣。看旗幟盔甲,應是黃巢旗下的一支義軍,卻不知分屬于哪個将軍率領。八部将軍見狀便要出擊,遙辇泰伸手制止,按捺住兵馬不動。

  果然這些黃王義軍也紛紛繞開契丹人,對他們恍如不見,往那些朝廷官兵追擊而去。崔東陽頭靠在鐵籠壁上,歎道:“想我大唐強盛之時,滅突厥,收薛延陀部,是何等的威風。這些契丹部落當年不過隻是突厥人的奴才,我中原諸強如今卻畏之如虎,真是可悲可歎!”

  嶽聖歎道:“崔先生所言甚是,這契丹八部尚未整合,便已這般厲害。若是他們中間有哪一位強者,能将諸部收服,中原大地,哪裡還有人能敵得過他們?”崔東陽道:“如今這遙辇氏一心想搜集中原武林諸派武學,恐怕也是為了增強己方實力,為一統契丹打下根基。”

  陸聖妍插道:“那是他們癡心妄想,我陸聖妍要是向他們透露哪怕一式招數,就将我的姓倒着寫!想我男人若是沒病,他也定會同意我的做法。”她側臉望去,公孫茂靠在她的肩上睡得正香。

  韓不壽也是閉着眼,身體随着鐵籠一起颠簸搖晃。這一場劫難,對他而言倒像是優遊的旅途。薛紅梅臉色憔悴,眼中布滿血絲。她一頭烏發被西風吹得淩亂,襯得臉龐分外蒼白。她感覺頭腦有些昏沉,不禁側頭往旁睡去。迷糊間,左臉似是挨着了一片絹布。睜眼一看,乃是枕在了韓不壽的肩上。韓不壽沒有躲開,靠在鐵籠上紋絲不動。薛紅梅嘴角出滲笑意,繼續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花三娘窩身側躺在籠底,水米不進。這幾日,她的呼吸越來越弱。劉驽喂她水喝,卻盡數從嘴角淌了去。

  劉驽近身試了試她的鼻息,向崔東陽問道:“崔大夫,您是名醫,能不能救一救她?”崔東陽搖頭道:“崔某行醫一世,卻從來不救邪惡之徒。這花三娘害人無數,死了正好!”

  陸聖妍也道:“就是,狗娃子,這個女人害得我們還不夠慘麼,你還想救她幹甚麼。你若是有這個心,還不如求崔先生救一救你茂叔叔。”

  劉驽道:“陸姨,你和茂叔,還有大家的傷,都是必須要醫的。可是花三娘她是真的要死了!”

  嶽聖歎道:“死就死吧,她死了,這世上便少了一個禍害。”劉驽咬着嘴唇,過了一會兒,對崔東陽說道:“崔大夫,你不願意救她。那你能不能教我醫術,我來救她?”崔東陽道:“哦?”顯是有些驚訝,又道:“好的,老夫可以教你醫術。”

  依崔東陽這等名醫的規矩,從來是不肯輕易向旁人授藝的。即便是嫡傳弟子,不在門中熬上數年歲月,也極難學得精妙的醫術。劉驽當即伏下拜倒在崔東陽面前,道:“謝謝崔大夫,那你這就教教我罷!”

  崔東陽伸手将他扶起,笑道:“遙辇泰身為契丹最有名的武士,他千方百計地想讓你拜在他的門下,你卻堅決不願意。而我一個糟老頭子,隻是答應傳你些淺薄醫術,你就行此大禮,不覺得選錯了麼?哈哈!”

  劉驽道:“崔大夫要傳授給我的,乃是懸壺濟世的正道。比那些殺人伎倆要好得多,我便是多給您磕幾個頭,也是值得的。”崔東陽撚了撚胡須,道:“好,那我便從醫學初理給你講起。”劉驽臉露為難之色,道:“崔大夫,我說的話您千萬别生氣。不是我不願意學,隻怕等我學完您的這些醫學初理後,花三娘她早已死了。”

  崔東陽呵呵一笑,道:“我們被困在這鐵籠之中,無藥無器。你就是想救她,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驽道:“像您這等名醫,除了藥劑湯方,肯定也會針灸推拿之術。這些都是不需要藥的。”

  崔東陽解開衣襟,揚起雙臂,說道:“你看,我的袍内并沒有帶針,又怎能給她治病?”劉驽道:“那推拿呢?”崔東陽道:“推拿之術,隻有強身健體之效。若想用它救人,卻是千難萬難。”

  劉驽道:“依崔大夫所言,難道真的沒辦法救她了麼?”崔東陽道:“是的,也怪她平生作惡多端,因果報應,這才得了上天的這般懲罰。不過你若是想學醫,崔某倒是十分樂于教你。”

  這時花三娘勉強睜開雙眼道:“不用他……他教,我也可以教你。”她的聲音細弱蚊蠅,劉驽忙将耳朵附到她的耳邊,一邊聽她說,一邊連連點頭。接着,他将花三娘扶起。雙手在她那背後推摁,從脊梁、腰側一直到頸椎、後腦。

  崔東陽看見劉驽的行止後,乃是大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驚駭之色,卻面色紋絲不動。目光被劉驽的雙手吸引而去,随着他的雙手遊來遊去。

  劉驽聽完花三娘所授推拿招式後,心中暗暗吃驚。這花三娘教給他的推拿術,竟是與九毒老怪留下的化瘀九藏互相吻合。隻是九毒老怪所述的乃是殺人的招式,而這推拿之術卻是怯病救人的良方。

  這化瘀九藏,分别是眼目藏、口鼻藏、雙耳藏、神明藏、大.陰藏、大陽藏、周天藏、氣樞藏和心眼藏。他依着壁上所述運氣心法,将内力潛運至掌心,為花三娘打通氣樞藏。

  按花三娘所述,他雙手或若拈花,或似掬水,或用指拂,或用掌推。中間手勢之繁雜,猶如千機百變,也難為他能在短時間内學得完全。

  過了一個多時辰,花三娘的臉上竟漸漸現出粉紅之色。衆人見之,臉上皆是現出驚駭之色。

  花三娘劇烈地咳了幾聲,一口黑血從嘴中噴出。她擡起頭,掃視了一圈衆人,咧嘴笑道:“老娘究竟是命不該死,哈哈!”她一笑之下,兇口劇痛,竟是要暈将過去。

  劉驽急忙變換手勢,在她周身連推。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她這才堪堪緩過氣來,繼而又在劉驽耳邊輕言許久。劉驽有不懂處,便發言相問,同時依她所述竅門進行推拿。

  又過了三日,花三娘的氣色已是好了許多,劉驽便将馬奶用水稀釋,喂她喝下。之後數日,劉驽雖仍是用她傳授的方式為她推拿,卻進效甚微。花三娘每日咳血數次,隻是血痰仍是濃黑,不得好轉。

  崔東陽神色大為輕松,說道:“花三娘,你究竟隻會半套‘玄微廿指’,雖然勉強活得性命,但想恢複元氣,卻是千難萬難。”花三娘吃力地擡起頭道:“崔東陽,你怎麼知道我這是‘玄微廿指’?”

  崔東陽這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急忙道:“玄微廿指,共有二十套指法,乃是藥王孫思邈所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花三娘搖搖頭,道:“不對,世人隻知道藥王留下的《千金要方》,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老人家的‘玄微廿指’。況且若不是熟悉之人,怎能知道我隻會半套‘玄微廿指’呢?”

  她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竄起,十指直抓崔東陽的面龐。崔東陽躲避不及,被她死死摳住臉皮。崔東陽大聲慘叫,劉驽急要阻攔。隻聽刺啦一聲,花三娘竟從崔東陽臉上,生生扯下一塊肉色的薄皮。

  崔東陽慘然大叫,滿臉是血。然而劉驽仍可清晰地分辨出,這是一張極為白皙、保養得極好的臉,沒有一絲皺紋,與崔東陽那張飽經滄桑的面龐判若兩人。

  花三娘哈哈大笑,道:“師兄,果然是你。你可知道我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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