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聖妍聽說這老人就是九毒老怪,當下氣不打一處來,便想找他索回《化瘀書》,然而見他武功高強,自己又身受重傷,不是他的對手。本來她還強捺怒氣,直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然而此時她見九毒老怪竟要對劉驽不利,當即吼道:“九毒老怪,你想殺他,先把我們這些人都殺了再說!”
九毒老怪奇道:“你是誰,老子怎麼沒見過你?”陸聖妍道:“你騙走了我男人的《化瘀書》,這麼快就忘了麼?”九毒老怪道:“你男人?”他指了指公孫茂,公孫茂對他嘿嘿一笑。九毒老怪哈哈大笑,繼續說道:“你男人就是這個傻子嗎?”
陸聖妍怎肯受此侮辱,當即躍下鐵籠車,要與九毒老怪決鬥。劉驽攔到她的身前,道:“陸姨,你身上有傷,讓我來!”九毒老怪笑道:“好,好,你來,你來。今天殺了你,老子以後就改名叫‘仙老毒九’。雖然名字差了點,但還是值得的。”
花三娘忍不住問道:“老不死的,這小鬼和你沒仇沒怨的,你殺他幹啥?”九毒老怪說道:“老淫婆,你自己殺人的時候從來不問原因,為甚麼老子想殺個人了,你卻要叽叽歪歪。這小子學會了老子的化瘀書,老子非殺他不可。這化瘀書,除了老子之外,全天下誰都不許學!”
這時韓不壽指着劉驽,對九毒老怪說道:“你想殺他也可以,但是你要問問江南眉鎮的‘玉傅子’願不願意,他可是玉傅子的親外甥!”九毒老怪聽言一驚,眼珠滴溜溜地轉,神色随即放松,說道:“哼,老子才不相信你的鬼話,你甭蒙老子!風流倜傥的傅靈運會有這麼醜的外甥,你看他臉上這刀疤,跟狗啃得似的。哈哈!哈哈!”他指着劉驽臉上的刀疤哈哈大笑。
劉驽急忙用手捂住臉上的長疤,低下頭去。他越是捂住,九毒老怪越是掰開他的手掌,不住地瞅他臉上的傷疤。九毒老怪一邊瞅,一邊大笑不止。
劉驽受氣不過,嚎啕大哭了起來。韓不壽說道:“九毒老怪,你要是不信我的話,就看看這個!”他手拉刀柄,蘊雪刀滑出刀鞘,青光閃耀刺眼。
九毒老怪識得此刀乃是傅靈運所有,當即一驚,問道:“你,你是怎麼得到此刀的。”韓不壽正色答道:“玉傅子正是家師,在下韓不壽,乃是家師的末徒!”
九毒老怪臉上瞬即沒了笑容,說道:“好,好,你們都來欺負我老人家,王道之欺負人,現在就連傅靈運的徒弟都來欺負我,啊!啊!啊!”他仰天狂叫,然而終不敢再動劉驽的主意。
他正猶疑間,一名绯衣女子騎着高頭大馬,懷中抱着嬰兒,從契丹軍陣中走出。劉驽收住眼淚一看,從指縫往外看,來者乃是蕭夫人。
蕭夫人款款行到九毒老怪面前,下馬施禮,然而并不跪拜,用漢話說道:“小女子奉契丹大于越之命,協助捉拿叛賊遙辇泰,并沒收他的一切财産。”
她用手指了指陸聖妍、公孫茂、嶽聖歎、韓不壽、薛紅梅和韋圖南六人,說道:“這六人乃是遙辇泰從漢地擄來的奴隸,現在也應該收歸大于越所有。”她似是不經意間,漏過了劉驽和花三娘二人。
九毒老怪一看她竟不指出花三娘,很是給自己面子,笑道:“你個小姑娘很有禮貌,老子很喜歡!聽說耶律适魯最近又升大官了,當上了甚麼大于越。這遙辇泰到底犯了甚麼罪,你們要抓他?”
蕭夫人恭謹地答道:“契丹可汗病重,遙辇泰趁機作亂,率兵急急從中原趕回,陰謀要攻打王帳,幸虧有大于越及時發兵将他擊敗,這才避免了一場天大的禍事。”
九毒老怪笑道:“老子不懂你們玩的甚麼小九九,你們契丹人現在跟漢人一樣,越來越不老實了,整天就互相暗算來暗算去的。”蕭夫人急要申辯,九毒老怪将她止住,說道:“這樣,你把這個娃娃也帶走吧。”
他知道耶律适魯近年來,從中原抓去了不少武林人士,嚴刑拷打,逼問武林秘籍,凡是被抓者往往九死一生。蕭夫人這次要帶走陸聖妍等人,必然是出于同樣的目的。
九毒老怪聽說劉驽竟是傅靈運的外甥後,自己便不敢再打殺他的主意。這時他突然計上心來,欲借耶律适魯的刀殺了劉驽。這樣即便傅靈運将來,親至北地尋仇,首先要找的也不是他九毒老怪。
蕭夫人答道:“小女子聽說那遙辇泰,已經将劉驽收為徒弟。依我們契丹人的風俗,收為徒弟後,那麼就不再是奴隸,而是個自由人。既然劉驽不是遙辇泰的财産,那麼即便大于越本人,也沒有權利擅自處置他。
“況且若是劉驽到了大于越的帳篷中,将他所知的化瘀書功夫獻出,恐怕到時候學會化瘀書功夫的人,就會多出很多了,那時候您老人家豈不是更為頭疼?”
九毒老怪一聽,覺得蕭夫人說得甚是在理。然而讓他自己殺掉劉驽,他固然是不敢。但若是不殺了這劉驽,他自己又會食不甘味。
九毒老怪轉了幾圈,突然計上心頭,說道:“我前幾日聽說,契丹可汗要為柳哥公主比武招親,可有此事?”
蕭夫人盈盈一笑,說道:“九毒老仙果然耳目靈通,可汗确實想借着為柳哥公主招親之際,時間定在一年之後。
“可汗想要趁此機會廣攬天下武林高手,讓大家獻上自家的秘傳武學,充實我大契丹武庫。隻是可汗擔心屆時來的人都是三教九流之輩,便定下嚴規。
“凡是屆時未被招為驸馬之人,皆要被處死,便連他們的師傅也不會放過。這樣凡是來比武招親之人,必然得使出真功夫,而那些阿貓阿狗之輩也必然遠避。”
九毒老怪笑道:“好!好!好!老子要的就是這條嚴規!老子現在就替這娃娃報了名,他要參加柳哥公主的比武招親!”
劉驽聽見柳哥的名字後,乃是吃了一驚,因為韋圖南曾數次和自己說過柳哥的名字,囑咐自己日後将她請回金龍峽翠屏峰懸空寺,見見普真老和尚,并讓自己發誓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劉驽吼道:“老怪物,你想讓我去送死,沒那麼容易!我現在就拜你為師,我要是輸了,你就跟着我一起死!”他向着九毒老怪,倒頭便要拜。
九毒老怪見狀,急忙閃身,手指在劉驽兇口輕輕一戳。劉驽受力不住,仰臉往後跌了個大跟頭。
九毒老怪笑道:“小娃娃,你想讓老子陪你一塊兒死,想得美,沒那麼容易!嘿嘿,老子不受你這一拜,你拜了老子也不認!”劉驽一見無法,便向蕭夫人問道:“蕭姐姐,如果我到時候赢了,可汗又會怎樣處置我的師傅!”
蕭夫人答道:“如果你赢了,無論你的師傅曾犯下過多大的罪過,可汗都會饒恕他。”劉驽答道:“好!那他們都是我的師傅。”他伏地向陸聖妍、公孫茂、嶽聖歎、韓不壽、薛紅梅和韋圖南等六人接連九拜,行下拜師大禮。
這六人此時與劉驽同仇敵忾,心想着,與其被契丹人帶走逼供武學秘籍,不如與劉驽一起參加柳哥公主的比武招親大會,到時候成與不成,一死而已,總比被那耶律适魯萬般淩辱的要好。
其實若依中原禮節,拜師大禮須當十分隆重。不僅需要選擇良辰吉日,儀式也是十分的莊重。
然而眼下并無此條件,陸聖妍、嶽聖歎、韓不壽和薛紅梅四人當即向劉驽略略回禮。公孫茂兀自在玩自己的手指,陸聖妍哄着他也向劉驽回了半個禮。韋圖南坐在鐵籠車中,無法起身,便朝劉驽吃力地彎了彎腰,算是回禮。
這五人中,陸聖妍傳授過劉驽兩儀掌和乾坤迷蹤步法,韋圖南傳授過他回天脈和醫理,這兩人已然可算是劉驽的師傅。然而韓不壽、薛紅梅、公孫茂和嶽聖歎四人,雖然與劉驽頗有淵源,先前與“師傅”二字卻差得太遠。
劉驽隻覺自己似是忘了甚麼人,拍頭一想,乃是花三娘。他當即向花三娘腳下撲倒,連連磕頭。花三娘急得直跳腳,轉身要逃,說道:“老娘不是你師傅,老娘不當你師傅!”
劉驽一把抓住她的兩隻腳,不讓她逃,一直磕足九個頭,方才說道:“老淫……”他想到再叫自己師傅“老淫婆”不太合适,便改口說道:“王夫人,玄微指法是你教我的,你不是我師傅,誰是我的師傅?!”
花三娘急忙辯道:“我教你玄微指法,是為了救我自己的性命,可不是為了當你師傅!你,你快走,我不當你師傅!”劉驽抓住她的裙子不放手,說道:“你教了我功夫,你就是我師傅,想賴也賴不掉!”他轉頭向九毒老怪說道:“老怪物,你說是不是?”
九毒老怪向來自稱“九毒老仙”,最恨别人稱他為“九毒老怪”,因此旁人在他面前,都對這個“怪”字諱莫如深。劉驽竟然敢當着這許多人的面,稱他為“老怪物”,直氣得九毒老怪暴跳如雷。
他舉起右掌直要往劉驽頭頂劈去,然而終是忌憚傅靈運,沒敢下手。九毒老怪這個人雖然十分陰損,但十分地講信譽、重承諾。他這一特點,向為江湖人士所知。否則依他這般不堪行徑,又怎能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
隻見他歎了口氣,對着花三娘說道:“老淫婆,我是幫不了你啦,你教過這娃子玄微指法,那你就是他的師傅,這層關系你是賴不過去啦。大不了将來契丹可汗要殺你的時候,我派人去給你家老頭子通風報信,讓他親自來救你。”
花三娘聽後,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哇地哭出聲來。這倒是衆人第一次見她哭,均是訝異不已。其實此時陸聖妍、嶽聖歎和韓不壽三人心中,也各自打着小鼓。
陸聖妍與嶽聖歎乃是掌劍門弟子,掌劍門中向來有嚴規,非掌門人不得收徒,更不得傳授本門武藝。而韓不壽想的則是,劉驽乃是自己師傅的外甥,本是與自己平輩。而自己如今收劉驽為徒,竟是與自己的師傅平了輩分,實在是難以出口。
這時衆人隻見不遠處沙塵暴飛,蕭夫人身後的契丹兵士連連慘叫,混亂踩踏,死傷一片。劉驽踮腳一看,原來是遙辇泰單槍匹馬殺來,他滿身是血,怒目圓睜,朝着蕭夫人用契丹語大吼。
劉驽看着遙辇泰,不知腦中哪根弦搭錯了,他突然指着遙辇泰,對着衆人大聲說道:“他,他也是我師傅,我的契丹散手就是他教給我的!”說完,他向遙辇泰倒地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