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摩德站在馬車旁,神情憤怒,“我師父自從功力盡失之後,經過普真禅師的指教,他老人家早已大徹大悟。他老人家心裡隻有西天諸佛,對兩國交戰之事無心過問。如今他老人家隻想在圓寂之前再看一眼故鄉的風土,契丹人怎能連這點要求都不答應?他們先是奪走了我們的馬匹,現在居然又要殺我們!”
“你們不該那麼急躁,有事情應先來找我。”劉驽招了招手,一旁的兵士送來六十多匹高大的駿馬,“這些馬都是給你們的,騎上這些馬,快些離開草原吧!”
吉摩德一聽能夠馬上返回草原,心情十分激動,然而一想到自己這樣帶着師父和達魯爾派衆弟子離開,劉驽必會因此擔下幹系,心中又有幾分忐忑,“劉少俠,如果我們就這樣走了,契丹人會不會找你的麻煩!”
劉驽見他在緊急關頭仍能想到自己,暗想此人可交,心覺甚慰,于是溫言道:“吉摩德兄弟,你盡管帶着人走吧,餘下的事情由我來處理便可。”
吉摩德從劉驽的眼神中得知他此言是真,看來自己和師父師弟們這一場期望已久的回鄉之旅終于能夠成行了。
他神色肅穆,朝劉驽鞠下長長的一躬,翻身上馬,“劉少俠,今日一别,不知何時還能有緣相會。若是将來你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派人到西域通知我,我吉摩德萬死不辭!”
“西域那麼大,彼地又到處黃沙漫漫,恐怕我會找不到你。”劉驽故作輕松道。
“不會的,我經商的朋友遍布西域。您随便問一個人,便能得知我的下落。”吉摩德誠懇地說道。
“好,那我便記下了!”劉驽說着伸手拍了拍吉摩德的馬匹,“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囑咐你。”
“還請劉少俠示下!”吉摩德忙道。
“佛家既然說‘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便不究虛名。等回到吐蕃後,你們就不要叫’達魯爾派’了。”劉驽建議道。
吉摩德聽明白他的一番好意,這達魯爾派已經被吐蕃老王欽定為國内的叛亂勢力,他們若是再以本派名号在吐蕃境内行走,勢必會惹來殺身之禍。
想到這,他說道:“劉少俠的提議甚是有用,既然眼下格魯派已經滅絕,不如我們達魯爾派就改名叫格魯派算了,反正是個虛名!”
“如此再好不過!”劉驽笑道。
兩人于馬背上長揖告别,吉摩德率領衆“格魯派”師弟擁着載有師父那喀巴的馬車馳騁遠去。
雙方誰也沒想到,這一别會是數十年之久。
吉摩德離開草原後,一路上盡心盡意地照顧師父那喀巴。那喀巴雖然病情危重,但他細心照料,竟又多活了許多時日。直至衆人到達河湟地後,老僧方才溘然長逝。
在此漫漫長途中,那喀巴将自己這幾年來悟得的佛法精要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衆弟子。數十年後,“格魯派”因本派佛法精奧絕倫,受到吐蕃人的萬般敬仰推崇,一舉成為吐蕃國佛法密宗第一大派。他們身穿黃色僧衣僧帽,因此人稱“黃教”,此是後話。
……
劉驽送走吉摩德等人後,返回了謝安娘的帳篷,隻見她手握一柄長劍,正在與七傷老人的頭顱緊張對峙。雙方誰也不肯後退一步,以地上中間的案幾為界,已近僵持了一個多時辰。
七傷老人的頭顱這三年來掉光了頭發,臉上肌膚幹縮而蒼白,直成了一副骷髅頭的模樣。雖然在劉驽的控制下它再沒咬死過人,卻變得越來越大膽。
起初它還十分懼怕劉驽血中的金鱗河豚之毒,如今它對此毒的免疫力越來越強。當它發狂時,劉驽隻有将自己的血塗遍他的周身,方才能夠勉強抑制住他。
它見劉驽歸來,終于不敢再放肆,收回了起先緊盯謝安娘的兇狠目光,在地上、榻上一陣滴溜溜地滾,跑回了裝它所用的那個皮囊内,僅露出一隻眼睛在外,偷偷探視帳篷内的動靜。
謝安娘見狀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放下手中長劍,氣喘籲籲地走到一邊的案幾旁,拿起杯茶水,邊飲邊道,“這個怪物越來越嚣張了,恐怕再過些時日,就連你也制不住它了。”
“我也在為此事發愁,若是我的功力仍不能複原,你的預言或許就會成真。”說到這,劉驽深歎了一口氣。
謝安娘美目流轉,目光落在了他露在衫外的健壯手臂上,古銅色的肌膚塊條分明。她臉一紅,目光瞬即挪開,“你練功快三年了,難道就一點成效也沒有嗎?”
劉驽眉頭緊鎖,“也不能說一點成效都沒有,但其中怪異之狀着實難以說清。”
這三年來,他在領兵征戰的間隙裡,以普真和尚所教之法日夜修習内功,兇口腹間的“膻中”和“氣海”**靠得越來越近,如今僅距離毫發之遠。
每當他運起真氣,這**之間便互相幹擾,真氣因此波動亂溢,四散進入他的百骸筋骨之中,令他痛苦不堪。他曾嘗試着将**再度分開,使之恢複至原狀。可千般努力之後,這**不僅未遠離,反而靠得更近,直欲融為一體。
眼看像以往一般正常修煉内功已是無法,他心中便生出奇怪的想法,“若是将這‘膻中’和‘氣海’**徹底融合在一處,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還能有一條出路。”
然而此事說起容易,真做起來卻甚難。他忍着萬般苦楚,嘗試了數次,這離得甚近的‘膻中’和‘氣海’**卻死活不再往一起走,就好似在鬧别扭的小兩口子,既不會離得太遠,卻也絕不過分親近。
“沒事的,隻要你勤加修煉,一定能有恢複功力的那一天。”謝安娘見他想得出神,便好言安慰道。她放下自己的茶杯,為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與她的玉指相映,堪稱絕色。
她端着茶杯盈盈走了過來,不等劉驽開口,便遞至其手中。兩人經過這數年的同屋相處,雖仍相敬如賓,卻已熟得不能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