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決定順着黃河的流向往下遊跑路,借着河水流速他能逃得更快一些,不至于在短時間内被傅靈運追上。
他想着剛才與傅靈運糾纏的袁極雁水分身,心中總有種莫名的情愫。時至今日,他仍然不能判斷,先前和自己在骊山下小鎮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女人究竟是謝暮煙,還是這個立場上本應與他敵對的女人。
這個叫袁極雁的女人曾經與他并肩作戰,正因如此,他剛才不惜性命去救此人,未曾想最後救下的隻是個水分身。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袁極雁走了,留給他的隻有無限的失落。
劉驽往下遊飛奔出兩百多裡,并未見傅靈運從後方追來。在此期間,他的眼睛逐漸恢複,已是能看清遠處的事物。
不遠處是黃河上的一個渡口,岸邊設有一處面攤。
面攤不大,以簡單的篷布作頂,擺着兩張木桌和幾條長凳,空空蕩蕩,沒有客人光顧。隻有一個白發老者在忙上忙下,并未見幫忙的夥計。
劉驽腹肌難耐,他踏浪上岸,走進面攤,揀一張桌子坐下,向老者要了一碗面和兩斤鹵牛肉。
老者性情有些古怪,僅是瞅了他一眼,并未多話,轉身便去煮面。
未幾,老者将一碗清湯面端将過來。劉驽初嘗隻覺無味,竟是連鹽也沒放,可他管不了這許多,哧溜溜地将一碗面條下肚。
之後,他仍未滿足,又要了兩碗清湯面條狼吞虎咽地吃下,這時才發現先前要的兩斤鹵牛肉仍未端上桌來,而那老者兀自坐在不遠處的木凳上,目不轉睛地望着那濁浪翻湧的河面。
劉驽忍不住問道:“老丈,鹵牛肉可有?”
老者不理他,徑自盯着河面看。
他又問了兩遍,老者這才不耐煩地轉過頭來,怒視着他。
劉驽十分不滿,“你這老人家,哪有這般做生意的,煮面不放鹽,點菜也不理!”
老者這才開口罵起,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有的吃就不錯了,你嘴還忒饞!”
劉驽一聽大驚,他很快聯想起一個女人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大喊:“你是袁極雁!”
化妝成老者的袁極雁微微一笑,嬌斥道:“填飽肚子已是甚幸,連我自己吃的都是這無鹽的面,你還有甚可挑揀?!”
原來她借助水分身脫身後并未離開,而是徑直向下遊奔來。她輕功比劉驽高明許多,早已趕在劉驽之前數個時辰到達這個渡口。
她料定劉驽經過一番苦鬥,必定和自己一樣精疲力盡、肚中少糧,便想着設個面攤接濟他,順便逗他一逗。
眼前用來擺設面攤的篷布、桌椅和竈具都是她從附近村落居民家中劫掠而來,倉促之間擺設而成,也難怪會如此簡陋。不僅沒有面攤上常見的下飯菜鹵牛肉,更因她出身世家,自小未做過粗活,不知柴米油鹽,竟連煮面用的鹽也忘記帶來。
她話音未落,隻見遠處黃河水道上沖起一道數十丈高的巨浪。巨浪洶湧,隐隐有霹靂之聲。
見此,劉驽大呼:“小心,這水浪有怪異,其中藏着炁!”
果不其然,巨浪并未順着水流向黃河下遊奔去,而是攜着驚人聲勢向岸邊撲來,擊碎面攤内的一切布置。
裝扮成老者的袁極雁施展輕功,疾速向後撤退。她應變極化,期間巨浪幾度改變方向,試圖将她吞噬,都被她險而又險地逃脫。
“那兒有塊石頭,躲過去!”劉驽緊追巨浪,朝袁極雁大喊,怎奈他輕功太差,根本追不上巨浪。
袁極雁擡眼望見不遠處的河灘上矗立着一塊丈許高的青岩,連忙按照劉驽的提示狂奔過去,嗖地繞到青岩後面。
巨浪來不及轉向,撞在青岩之上,發出砰然巨響。青石碎裂,化作無數飛射向四方的碎石。巨浪所攜之力被抵消,從中間分裂破開,一道白色的人影從滾滾而去的水花中射來,正是脫困的傅靈運。
傅靈高舉一柄青光越越的名刀,直劈袁極雁顱頂。
在刀刃下落的同時,令人難以承受的壓力感随之而來,充斥天地之間。破碎後的巨浪在刀勢重壓之下,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巨足踏平在地,紛流而去。
袁極雁直感呼吸變得困難,腳下好似灌了鉛般難以挪動腳步,眼睜睜地看着刀刃向自己頭頂落下。
“莫要怕!”劉驽終于趕了過來,雙臂齊揮,施展出疊浪神掌中的“萬流歸海”。
地面上原本紛流而去的黃河之水以他為中心再次聚集,化作兩條濁黃色的水龍,順着劉驽的軀體湧起,附着于劉驽的兩條胳膊之上。
劉驽大喝一聲,雙手合十,正正夾住了刀刃。
這是他第一次硬接傅靈運的攻勢,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斷然不會如此做。即便如此,他也是做了萬全準備,他不僅要爆發自己所有力量,還要借助萬流歸海凝聚的河水作為緩沖。
轟!
就在他雙掌和刀刃接觸的那一刻,附着于他雙臂之上的水龍瞬間炸碎,同時卸去一部分刀刃上傳來的勁力。
即便如此,劉驽仍經受不住從刀身傳來的巨力,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筝般往後倒飛了出去。
傅靈運的刀勢因此略有緩滞,袁極雁借機逃出生天,在空中數個鹞子翻身,落在二十丈開外的地面上。
她施展三聖功,無數由炁化成的龍、虎、豹自她身邊狂奔而出,直攻傅靈運而去,剛才她來不及向傅靈運道出的話這時才說出口,“傅靈運,我可是袁氏少主,若是你殺了我,就不怕我爹爹找上門來?!”
傅靈運手按刀柄,略有笑意地看着她,“袁龍城與我不過伯仲之間,我要做甚事情,他攔不住我。我本不想殺你,要怪隻怪你聽去了我的秘事!”
他談笑間随手一揮刀,即将撲上來的龍、虎、豹悉數哀嚎,化作流光殘影。他緩緩向袁極雁走來,眼角餘光看向不遠處奔來的劉驽,“你二人不要妄想逃跑,認命方是弱者最明智的處世方式。這河灘上不再有水,你們不要再想用任何水陣困住我!”
他再次舉起手中的名刀,笑意吟吟地看着劉驽奔至袁極雁身旁,這兩人竟試圖合力對抗他。
“不知好歹,簡直是螳臂當車!”傅靈運目露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