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口的機關在他的操縱下随之閉合,他的笑聲也随之湮沒在了地下。地面上預先刻意鋪上的細沙此時簌簌地流将過來,将甬道的門口盡皆蓋住。若是有人在此時過來,絕難發現其中的蹊跷。
劉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接着低下了頭。面對越兀室離逃離時的那番刻薄的話語,他自始至終都未回過一句。與别人争口舌之快,辯一時之長短,本就不是他所擅長的。
他望着地上那喀巴留下的一灘血迹有些茫然無措,接着邁開步子,隻身在火場中四處尋找,隻盼能看見蕭夫人的身影。至于遇見她後是該說些甚麼,做些甚麼,他心中卻如一團亂麻,一點主意都沒有。這個女人總能讓他在絕望的時候讓他感到一絲溫暖,卻又總在他最依賴她的時候抛棄了他。
此時,一道飛影忽地與他擦身而過,速度乃是極快。他急忙轉頭望去,隻見那是個身穿紅衣的女子,胯下所騎并非駿馬,而是一個用四肢飛奔的黝黑漢子。他一眼便識出了,這女子便是自己的師父薛紅梅。
薛紅梅并未理他,而是騎着崔擒鷹在頂頂着火的帳篷間飛竄,口中厲聲喊道:“越兀室離,小矮子,你在哪裡,給我滾出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吃了你的肉。”
火場本應激戰而人聲嘈雜,但她尖厲的叫聲卻穿透了夜空,震撼了四周所有的人。即便那些激戰的兩軍兵士,此刻也忍不住回過頭來看她。
薛紅梅是循着越兀室離的味道追來的,因為終日吸食人血,讓她對不同人的味道異常敏銳。那種感覺就好似毒蛇在尋找田鼠,金錢豹在捕獵羊羔。她原先對越兀室離的味道并不敏感,然而這種味道卻随着仇恨留在了她的記憶裡,并随着她功力的增長越發明晰起來。
此時越兀室離早就躲到了甬道下面,即便聽了她的聲音,哪裡會肯再出來。薛紅梅如一頭饑餓的野獸,鼻子使勁在這火場的空氣中嗅動,而對周遭滿天飛揚的火焰視若無物。突然她眼睛一亮,從崔擒鷹背上猛地探下身,右手直往腳下的地面抓去,。手指所觸之處土碎石裂,好端端的一片地被她硬生生地抓出尺許深的洞來。
她貌似抓中了地下的甚物,手臂使勁往上一拔。緊随着一陣泥土飛濺,隻見越兀室離好似一顆蘿蔔般被她從地下滴溜溜地拔出。
劉驽見狀還未來得及反應,薛紅梅已經提着越兀室離、騎着崔擒鷹跑得遠了,然而她并未徹底地離開,而是在火場裡四處飛竄。
劉驽的輕身功夫本非所長,而崔擒鷹自從被薛紅梅用《溫侯功》中的“赤兔訣”馴化後行動快如閃電。劉驽難以跟得上他的步伐,隻得眼睜睜地看着薛紅梅騎在他背上,在一堆堆的煙火中竄來竄去。
薛紅梅似乎對他上次救走了粘珠可汗的遺孤頤敦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懷,此刻故意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她提着越兀室離繞着火場飛奔不停,胯下的崔擒鷹時不時地踏垮了一頂頂的熊熊燃燒的帳篷,驚得一旁正在激戰的耶律氏和蕭氏兵卒目瞪口呆。
這個嚣張跋扈的女魔頭此刻已經成為了整個火場中的唯一焦點,她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以及她将人當作坐騎的無道之舉,使得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也恨不得能離她再遠一些。
她一邊騎着崔擒鷹狂奔,一邊兩隻手不停地玩弄手中的越兀室離。這個前一刻還滿口狠話的契丹侏儒,如今已徹底淪為了她手中的玩偶。她提着越兀室離東摔一下,西拍一下,疼得越兀室離嗷嗷直叫,口中不停地求饒,“薛姑娘,我錯了,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罷!你要我幹甚麼,我就幹甚麼!”
“饒了?”薛紅梅仰天長笑,她手上一使力,因為練習《溫侯功》而變得墨黑的指甲嵌入了越兀室離脖頸處的皮肉中,一股血柱随之濺出。她熟練地伸過嘴巴,将血流接進了口中。
周圍的一衆耶律氏和蕭氏兵士見她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吸食人血,哪裡還敢在這火場中繼續鬥下,紛紛往火場外逃去。
劉驽雖恨越兀室離,卻不肯眼睜睜地看着薛紅梅如此為非作歹。更何況越兀室離若是着呢死了,那他設下的火藥機關怕是沒人能破得了,遙辇泰等人怕是永遠都救不出來了。想到這,他朝薛紅梅急追過去,企圖從她手中奪過越兀室離。
薛紅梅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她策着胯下的崔擒鷹疾奔而逃,回頭笑道:“沒用啦,他的血已經被我吸幹了,哈哈!哈哈!”話音未落,她雙手抓着越兀室離的身子往旁使勁一分,越兀室離的屍體頓時四分五裂,碎肉五髒亂飛。
劉驽見狀急忙止步,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嗆得幾欲嘔吐。薛紅梅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已是騎着崔擒鷹逃得無影無蹤。劉驽望着她遠去的方向,呆呆地站立。
他正心神正恍惚間,陡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身邊擦過,轉頭去尋時,卻再也不見那人的蹤影。正在此時,一名蕭氏兵士急匆匆地向他跑了過來,“蕭……蕭夫人讓我告訴您,感謝您的此番相助。她要去吐蕃借兵攻打耶律适魯,希望你到時候仍能助她一臂之力。”
劉驽聽了兵士的這番話後方才想起,原來剛才與他擦身而過的那個人影正是蕭夫人!此刻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這個蕭夫人利用完了他一次,竟還想着要利用他第二次。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耶律适魯這次事先覺察到了蕭夫人的異動,從而派人調走了遙辇泰等人,蕭夫人這次帶給他的消息說不定還真的有用,而他此刻應該也已經救出了師父遙辇泰等人。從這個角度來說,蕭夫人不算是在利用他,而是在計劃要一箭雙雕,與他實現一次雙赢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