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烏雲,随着夜風緩緩遮蔽紫月天空,夜色愈發顯得深沉暗淡。
蓋格特的眼睛很亮,仿若藏在黑暗中野獸的雙瞳泛着寒光,雙刃置前,弓腰微傾,他在調整着最佳的姿勢,随時發出死亡捕食的撲動。
他的大腦,已經極速模拟出殺死對方的思考。
如果受傷不是意外,他就必須拿出最認真的态度對待。
夏蘭向前踏出了一步,這是他在這次戰鬥中第一次作出了主動,單手持在手中的劍随意拖在草地上,劃出一道道淺淺的溝壑。
他的身體很放松,握劍的手很有力。
他在引誘對方的先發攻擊,隻有如此他才能抓住機會一舉殺死對方。
他不是蓋格特的對手,這是根本,事實,身體受傷之後,雙方的實力差距更加明顯,而《劍術入微》啟動之後,他們的實際戰力卻産生了平衡,逆轉。
貿然的攻擊隻會浪費多餘的氣力,甚至無用功。冷靜理智的頭腦告訴他,若想殺死對方,隻有等待,等待着後發制人。
但殺死對方卻有一個重要前提,那便是對方不會逃。
他有自信殺死他,可卻無法阻攔對方的逃跑,因為他追不上他。
所以,他必須謹慎留意對方透露出的逃脫心思。
夏蘭的身體愈發靠近,蓋格特的腳步輕輕作出了一個後移的動作,在看見夏蘭擡腳踏地的一瞬間,蓋格特的身體毫無預兆的動了,雙刃爆發出的強烈殺意電光火石間奔襲而來。
蓋格特的速度超乎了夏蘭的反應,以至于提前發現對方的舉動也隻能倉促地進行格擋。
刀劍碰撞的火花聲響點燃了戰鬥的開端。
面對蓋格特疾風驟雨般的攻潮,夏蘭絲毫找不到反擊的機會,招架的長劍甚至産生了吃力,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對方在耗盡他的氣力。
從追逐開始到交手受傷,夏蘭體内的氣流早已耗盡大半,或許蓋格特正是看中這一點,才不顧一切的爆發體内氣流運用在攻勢之中。
一個上位劍士全力爆發體内氣流有多可怕,作為上位劍士的夏蘭自是知曉,如此大幅度的消耗透支體内氣流,帶來的不單單是身手的成倍提升,更關鍵的是事後造成身體難以恢複的隐創。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之下,夏蘭根本不會做出如此拼命的舉動,一旦體内加速耗盡仍未殺死敵人,後果更加難以想象。
但蓋格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殺死他而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嗎?
人心難測。
遇見這種莫名意外的狀況,夏蘭即便提前抓住對方的破綻也難以反擊,因為對方的速度已經将他完全壓制,想要作出格擋之餘的動作都是舉步維艱。
冷靜思考下,好消息是蓋格特的舉動能讓他拖延至對方枯竭氣流後達到反殺,而壞消息卻是他若要跟上對方的如潮攻勢必須不斷消耗體内氣流。
他們目前所要面對的便是誰的氣流率先耗盡。
劇烈的交鋒之下,蓋格特感到了心驚,本以為爆發出最強姿态便能火速殺死對方,可當時間悄悄流逝,他卻仍未看見勝負的成果。
他很清楚,自己此生難以突破上位劍士的門坎,因為資質,因為限制。
他是組織裡制造的上位劍士,他不會比任何同階劍士弱,但他卻沒有其他普通上位劍士能夠達到頂峰的資格。
他不在乎全力爆發體内氣流的後果,身體隐創是上位劍士踏出fernu法則的毒瘤,不可不除。
然而他卻沒有這番考慮,因為他達不到那個境界。
事後隻需服用某種秘制的藥物便能基本恢複平常,何須顧忌。
他自信比同階戰士強,便是來自體内氣流的無限爆發。
可當他倚仗的氣流爆發這一次卻慘遭失利,無論他多麼瘋狂的使出最快的攻擊,對方都能提前揮劍格擋下來,仿佛對方看穿了自己每一個舉動般透明。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吃力,每當他想停下來來,可内心的魔鬼卻告訴他,不要停,說不定下一刀便能徹底将其斃命。
體内的氣流極速消耗着,瘋狂攻擊下的蓋格特的頭腦很清楚,如果遲遲未能殺死對方,那麼自身的處境将陷入困境泥潭當中。
如果――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放棄,如此棘手的對手在他人生中的敵人并不是第一個,他也不想讓其成為最後一個。
因為,他不想死。
人人惜命,蓋格特也不例外,可是如此狼狽的回到組織當中,同伴的冷眼嘲諷,上司的冷遇斥責,一幕幕仿佛印在眼前揮散不去。
夏蘭敏銳地發現了蓋格特瘋狂攻擊下眼眸中的一絲恍惚,他感受到了對方不經意流露出退意,如果他再不做些什麼,對方很可能在氣流爆發之中撤出戰鬥逃離,到時候,他也隻能望塵莫及。
他的格擋開始不經意間産生疏漏,這讓他的防禦變得更加吃力,但這卻是大腦冷靜思考下的結果,他不能讓他逃,如果想要讓其繼續攻擊下去,那麼必須引誘對方看見勝利的希望。
蓋格特的短刃開始頻頻劃傷夏蘭的身體,不多時,夏蘭那身學院服飾變得殘破不堪,鮮血漸染着全身,看似恐怖的外表下卻無任何緻命的傷痕。
生命:39/300
每一個疏漏都是經過夏蘭的精心思考,他不會允許緻命的傷痕再次出現。
因為――
死亡絕境!瀕危死亡下的絕對力量!
他在逃避,死亡絕境的力量早已冷卻多年,但他的任務路途開始,他卻再也沒有使用到這股力量。
那股力量直到現在仍舊深深地印記在腦海中,他很清楚,如果使用這股力量他可以輕易殺死任何人,無論是眼前的蓋格特,抑或自己籌謀的任務目标。
他很清楚那股力量的強大,仿佛張開手心掌握着這個世界。
但,他害怕使用那股力量之後,殘破的心靈再也無法承受,崩潰,曾經揮之不去的記憶早已深深埋進隐匿深處的墳中。
當墳中的那隻蒼白的小手探出泥土,小巧的頭顱下那雙深邃空洞的眼眶望着自己,一聲“夏蘭哥哥”回蕩在暮色平原,他怕再也無法回頭。
他堅持的,他活着的,沒有後悔。
他要的,他想的,沒有遺憾。
所以,他拒絕了那雙小手,拒絕了她眼睛透出的濃濃哀求。
回頭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