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雪花如柳絮随風飄揚,山川田野,城鎮河流,綿綿的白雪裝飾着世界,天地間褪去了曾經的浮華與喧嚣,空留下純白與沉寂。
雪下了很久,風刮得愈烈。
希瑟伯爵原定率軍出征的時間不得不延遲了,風雪交加的天氣下趕路任誰都明白其中的危險,即便希瑟伯爵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也不會輕易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
戰争的時機選擇得真好。
對此希瑟伯爵不由感歎法拉特子爵方面的謀劃手段。
冬季不适宜戰争的展開,這是每個熟悉軍事的人都清楚的常識,氣候與自然災害的影響,士氣意志與行軍補給都造成了冬季戰争的艱難,所以每至初冬至初夏這段時間裡,西西尼亞的貴族領主們仿佛都約定俗成的偃息旗鼓,而這段時間往往是西西尼亞最和平的一段日子。
戰争停止了,雇傭兵休息了;商隊休整了,強盜沒生意了。城市小鎮紛紛迎來了難得的熱鬧與繁華,酒館餐館,随處可見喧嚣吵雜的人群。
然而總有些人卻無法享受這短暫的和平。
“前線的鷹信傳來緊急軍情,三日前法蘭特子爵由迪奧爾達與厄爾森同時對斯洛安突然發動了突襲,根據駐守斯洛安的最高統帥格倫戴爾的判斷,如今兵力空虛的斯洛安最多隻能滞阻他們十天的時間。”
壁爐熊熊燃燒的火焰溫暖着肅重沉沉的書房,奧弗列得将手裡彎卷的羊皮紙上内容宣讀後,目光凝重地盯視着書桌前沉默不語的父親。
“轉告格倫戴爾,前線開始崩潰撤離時燒毀沿途的所有城鎮與物資!”
希瑟伯爵緊緊握着拳頭,眉頭緊皺,仿佛下了偌大的決定道。
“父親!!”奧弗列得神色一驚道:“你這是在陪葬整個斯洛安的一切!即便我們能夠赢得戰争的勝利,可斯洛安也将徹底成為廢土。那裡的人們會永遠仇恨我們!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值得嗎?!”
“戰争是個不擇手段的遊戲,如果你想獲勝,那麼你便必須做好舍得一切的心理準備!”希瑟伯爵森然道。
“格倫戴爾統帥會遵循您的命令嗎?”
奧弗列得沉默了會沒有反駁。片刻後他問道。
“格倫戴爾是我麾下最恪守軍令的軍人,他會遵循我的意志。這一點是我從來沒有懷疑的地方。”希瑟伯爵靜靜道。
“按照軍事參謀部的預測。以法蘭特子爵密謀已久的攻勢下最多隻需一個月的時候便可以兵臨至坎特蘭,最快的話預計在二十二個自然日。”奧弗列得沉舒口氣,将話題重新轉移到正題上。
“二十二個自然日嗎?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希瑟伯爵望了眼窗外的銀白低喃了一句後,道:“如今的兵力集結情況如何?!”
“坎特蘭的銀盾軍團已經逐步完成了斯洛安前線撤下來的士兵收編,而駐守埃布蘭羅方面的銀十字軍團與第一騎士團都處于随時待命的狀态。”奧弗列得道。
“托格萊多方面呢?”希瑟伯爵輕敲着桌面道。
“托格萊多的兵力集結速度要慢了一些,大概需要四五個自然日才可能集結完畢。”奧弗列得道。
“配合你麾下第二騎士團的兵力應該足以讓你抵禦杜達子爵的偷襲吧?!”希瑟伯爵問道。
“放心吧老家夥!到時候我一定會将杜達子爵的人頭提來你跟前!”奧弗列得勾起一絲冷笑道。
“如此便好。”
希瑟伯爵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道:“說來這幾天你遇見過德蘭克.夏蘭沒有?!”
“昨天傍晚的時候我曾經拜訪過他,可惜卻沒有見上他一面。”奧弗列得感到奇怪道:“怎麼了?難道你仍在懷疑擔心?!”
“不是懷疑。而是關心。”希瑟伯爵淡淡道。
“關心?!這種話從你口裡說出簡直讓人不敢置信。”奧弗列得嗤笑道。
“付出了生命精華如此偌大的代價,任誰都難以泰然自若。”希瑟伯爵道。
“你在擔心他無法成功達到你預期的實力嗎?!”奧弗列得道。
“是的。”希瑟伯爵冷哼了一聲道:“你我都清楚這一次戰争的關鍵在于法蘭特子爵方面,而首當其沖的便是拜西澤這位給予過我們無數慘痛經曆的敵人,如果屆時我們仍舊沒有抗衡拜西澤的能力。這場戰争從一開始我們便輸了一半。”
腦海裡回憶起某個高大人影率領着騎兵勢不可擋的沖殺景象,無論怎麼努力你都阻止不了他們肆無忌憚的攻勢,這種深深的絕望會讓人徹底失去戰意,因為戰鬥彷如兩個層面的世界,你永遠不知道戰勝對方的地方在哪裡。
奧弗列得心裡暗暗歎息着。可他卻從不會在挫折前輕易認輸,重整心神,他道:“别忘記他可是親自殺死了德維特的人,我相信他的實力一定不會令我們失望。”
“他與德維特正面的戰鬥勝負難料,倘若不是暗中布置的強弩偷襲。否則他不一定殺得了德維特。”希瑟伯爵極為理性道。
“但至少他殺死了他。”奧弗列得仍舊堅持道。
“奧弗列得,我很奇怪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回答我。”
希瑟伯爵眼神異樣地凝視着奧弗列得道:“為什麼你會對他堅信不疑?!孩子,不要欺騙我,我了解你的本性,繼承了我的血脈的你一直是個生性多疑的人,而你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信任一個人,哪怕是你身邊最親密信任的格羅安也一樣。”
“看出來了嗎?”奧弗列得神色自然道:“其實我對他的信任隻是建立在某一個人的身上而已。”
“是誰?!”
“一個你已經知道的人。”
“你說的是那個女人?”
“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
面對奧弗列得直截了當的攤牌,希瑟伯爵相當意外的微微偔首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了她的身份?!”
“他們一行人逃出特拉洛城的時候開始。”奧弗列得道。
“渠道!”希瑟伯爵忽然面色一冷道。
“秘密。”
奧弗列得隻是微笑着,哪怕他從父親的身上嗅到了威脅。
“你遲早有一天會繼承羅德威的領主位置。”
兩人對峙良久,希瑟伯爵率先打破了平衡道。
“我知道,這本來便是我應得的。”奧弗列得淡淡道。
“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但是不是你的,我不給,你搶不了。”希瑟伯爵深邃的眼睛裡寒光閃爍道。
“您是我的父親,我是您的兒子,僅此而已。”奧弗列得平靜道。
希瑟伯爵閉了上眼睛,兇間沉沉的舒緩着情緒,不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小心玩火*!”
“我隻想走完你沒有走完的路,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