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區,勞蘭德斯爵士府邸。
夏蘭倚在牆邊安靜地聽完溫妮這兩天從赫伯特身上套出的情報機密後搖了搖頭,因為情報裡根本沒有什麼具備價值的内容,他不知道溫妮是否有敷衍搪塞的嫌疑,但,按照他們的約定,留給溫妮的機會還有兩次,機會用完前,他是不會輕易處置溫妮。
或許溫妮知道自己刺探的情報絕對不會讓對方滿意,她坐在沙發上仰着腦袋,一臉身心交瘁的模樣,仿佛整個人看去都瘦了一圈。
“抱歉,這已經是我能夠刺探的極限了,再過的話,我擔心真的會引起赫伯特的猜疑。”
“你還有四天的時間。”夏蘭淡淡道,埃爾德蘭的普遍曆法裡,六天為一周。
“我知道,這四天裡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溫妮的聲音裡充斥着疲憊道。
“這兩天裡你遇見了他們的人嗎?”夏蘭問道。
“沒有,但聽赫伯特說起過,他感覺到府邸周圍有人在監視他的痕迹,雖然隐秘,但是卻瞞不了他的感知。”溫妮歎了口氣道:“很明顯,「颠覆獠牙」已經不再信任他了。”
夏蘭點點頭,溫妮的确沒有說謊,在他悄悄潛入府邸時便感知到了周圍某些隐秘在暗處的氣息,然而在階層壓制下,他可以輕而易舉的不讓别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不得不說,在隐匿程度上,「颠覆獠牙」堪稱完美,如果沒有一些特殊的本事,他們也不會在「光輝聖堂」無數年的圍剿鬥争中生存下來。而這還僅僅隻是「颠覆獠牙」諸多強悍領域的冰山一角,
所幸這裡可不是「颠覆獠牙」的大本營,否則他早已經死了千次萬次。
夏蘭走了,畢竟繼續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
每次看到來無影去無蹤的夏蘭溫妮都會不自覺惶恐難安,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當他成為自己敵人的時候會是如此感受,後悔嗎?
溫妮心裡苦笑,現在還談什麼後悔不後悔,人生是自己選擇的,什麼樣的後果都理應自己承擔,怨天尤人又改變不了現實。純當自作自受罷了。
這個時候,急促的敲門聲讓她頓時清醒回神,一個女仆略顯慌張的聲音在門外随之響起。
“夫人,不好了,爵士大人的房間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客人。”
什麼?
溫妮心中一驚。連忙從沙發起身沖向房門。
“究竟是什麼回事?”剛剛一開房門,溫妮便朝着門外的女仆劈頭蓋臉地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剛才我準備給爵士大人送餐的時候就看見房間裡多出了一個陌生人,然後爵士大人說這是客人,不用緊張,可是那個客人看上去真的好吓人,所以我就,我就連忙來告知夫人了……”女仆惴惴不安地回答道。
溫妮一聽。立刻丢下女仆向赫伯特的房間跑去,隻是在她推開赫伯特房間半掩的房門時,四下望去。結果她并沒有看見女仆所說的陌生客人。
“溫妮,你來了啊。”床榻上的赫伯特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房間裡似在搜尋着什麼的溫妮微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剛才是組織的人來了。”
“他們來找你幹什麼?”溫妮來到他的床榻前急切道。
“看見那瓶淡綠色的藥劑嗎?”赫伯特的眼睛瞥向床邊的櫃子道:“他們是來給我送藥的。”
順着赫伯特的眼睛看去,溫妮頓時發現了櫃面上一瓶精緻藥瓶。她伸手拿起藥瓶,打開瓶塞嗅了嗅。臉色突然一變:“這是……”
“稀釋調配後的生命精華藥劑。”赫伯特苦笑道:“看來你的計劃要落空了,組織這次是一定要我将功贖罪了。”
溫妮神色陰晴不定的看着手裡的淡綠色藥劑。心裡有個聲音在大聲叫喊着,砸碎它,砸碎它,如果砸碎了它赫伯特的傷勢便不會迅速治好,這樣的話他就不用跟随「颠覆獠牙」與夏蘭為敵,他的性命就不會有危險……
”溫妮,不要做傻事。”赫伯特似乎看穿了溫妮的想法搖了搖頭道:“既然組織将藥劑送來就已經打定了注意,哪怕我将藥劑摔碎,他們也會讓我帶傷上陣的,除非我想背負叛徒的名聲,否則……我是逃不了的。”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說他們有人情味嗎?那這算什麼?”溫妮眼眶一紅抑制不住心裡的悲傷道。
“我說了,他們是想讓我将功贖罪,或許你不知道,在我救下你的時候就已經犯了組織的禁忌,如果我不能在這次任務有所表現,事後組織一定會對我展開嚴厲的懲處。”赫伯特苦澀道。“其實,他們這是在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可是……你很可能會死的!”溫妮再也控制不住淚腺,流轉在眼眶的晶瑩淚水終于滑落。
“或許,這就是我身為組織一員的命運吧。”赫伯特感歎道。
“他們來找你說了些什麼?非要讓你盡快康複行動?”溫妮道。
“雖然組織知曉了任務遺物的線索,可是卻一時無法判斷線索的真假,所以隻能采取靜觀其變的态度,一旦遺物線索是個陷阱,貿然行事下組織在路易港的勢力将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對此組織不得不謹慎對待,然而,最近組織發現事情可能會在短時間内發生變化,主上命令我們務必嚴陣以待……”赫伯特緩緩解釋道。
“你們組織的勢力不是很強大嗎?”溫妮抹着眼淚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如此畏手畏腳?”
“你似乎忘記了我們組織最大的敵人。”赫伯特歎道。
“你是說「光輝聖堂」?”溫妮瞬間想到。
“除了「光輝聖堂」還有誰可以讓組織這麼忌憚?”赫伯特沉聲道:“别忘記這裡可是光輝聖堂管轄這片教區的分部中心,如果不是擔心驚動「光輝聖堂」的注意,否則組織早就行動了!”
“可是你們的事情遲早會讓「光輝聖堂」察覺的。”溫妮道。
“這個事情我們都清楚,但是,隻要在「光輝聖堂」出動前拿到了遺物,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赫伯特道。
“難道這件遺物對你們就這麼重要?甚至可以讓你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溫妮道。
“我雖然不知道遺物是什麼,可是以組織對待遺物的态度,這件遺物想必是對組織極其重要的東西,所以它絕對不能落在别人身上!”赫伯特道。
“拿給我吧。”
說着,赫伯特從床上掙紮着爬了起來,伸手朝溫妮索取她手裡的藥瓶。
溫妮雙手握着藥瓶,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将藥瓶遞給了赫伯特,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遲早都會有面對的一天,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決斷。
赫伯特接過藥瓶,拔開瓶塞一口氣飲下,仿佛耗盡全身氣力的他一下子又倒回在了床上沉沉地喘着粗氣。
“溫妮,相信我,我不會死的。”
“我知道,而我也不會讓你死的。”溫妮咬着嘴唇雙眼通紅道。
“這件事情過後,我想帶你前往我的家鄉一趟,說起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赫伯特凝視着溫妮微笑道。
“我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家鄉在哪裡?”溫妮抽泣着鼻子道。
“我的家鄉啊,它在夏風海峽遙遠的另一端,那是一個環抱在青山綠水下的美麗村莊……隻是……在我離開的時候,它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赫伯特追憶道。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自己和妹妹在山林中奔跑玩樂着,父母依偎在遠處一臉幸福地微笑看着他們,無憂無慮是那時候他們一家人最好的寫照。
然而,某天。
一支騎兵,一把大火毀滅了所有一切。
躲在水缸裡的他瑟瑟發抖地捂着耳朵,可是父母臨死前的慘叫聲卻永遠在大腦裡揮之不去,年幼的妹妹終于崩潰地哭泣出聲,她在另外一個水缸裡被人發現了,然後,哭聲戛然而止。
他開始聽見了有人接近水缸的腳步聲,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要死了。
絕望之際,臨近的腳步聲停住了。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多久,直到肚子的饑餓令他頭暈眼花地再也無法忍受。
他頂開水缸上的蓋子,入眼,熊熊燃燒的火焰布滿了他的視線。
庭院裡。
他看見了母親*的屍體,他看見了父親滿是鮮血睜大着眼睛的頭顱,他看見了年幼的妹妹在一根長矛下刺穿在牆壁上……
在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庭院撕心裂肺地嚎叫時,火焰中走出了一個漆黑的人影。
他看着自己,說了聲。
“你想複仇嗎?”
“想。”
從此,他成為了「颠覆獠牙」一員。
曆經無數殘酷的死亡訓練,他活了下來,并且成功殺死了當年所有入侵這個村莊的騎士,以及他們的全部親屬。
他的複仇結束了,但是,他的心空虛麻木了。
直到某天,他遇見一個人,一個很像他的人。
她叫溫妮,布蘭西娅.溫妮。
這天起,他的人生似乎從此散去了陰霾,這天起,他真正開始因為一個人而活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