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春燕用毛巾幫林皓陽拭去了額頭的汗珠,細聲叮囑道:“把汗擦掉,外面有風,别着涼。”她的動作很輕柔,由于兩個人靠得太近,林皓陽都能嗅到她嘴裡呼出的蘭香,這讓他在感動中一陣心悸。南榮春燕将一件睡袍披在了林皓陽的身上,并順手幫他打開了房門。
林皓陽架着雙拐走進了露天的涼台,瞬間,他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虛幻!他仿佛走進了一幅舉世聞名的經典畫作,而且這一定是某位寫實派油畫大師的曠世傑作:那片疊着浪花的海,泛着誇張的湛藍,湛藍的海水和幽藍的天空連接于視線的盡頭,那是真正的海天一色!林皓陽瞪大了眼睛,卻依舊分辨不出來:是天空映照了海水的炫彩,還是海水倒映了天空的深邃……
别墅處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附近的山上是一片碧綠,放眼望去,林皓陽沒有看到什麼薰衣草,卻隻看到一望無際的松林。海風吹拂,蕩起松濤……林皓陽在風中嗅到了一股松脂的清香,細細品味,微涼的空氣中似乎也隐約着薰衣草的味道。
炫目的藍、耀眼的綠、潔雅純淨的芬芳……林皓陽醉了,一種源于心底的共鳴與共振,讓他感動的濕潤了眼角,也讓他抓狂的想要宣洩些什麼。偷偷望了一眼身邊同樣散發着芬芳的“青花瓷寶瓶”,林皓陽想忘情的擁抱住她,可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首先他不敢去冒犯人家,其次……他真的不敢松開那副支撐着他所有平衡的雙拐。
正陶醉在美景中,腳下好像有人打招呼,林皓陽湊到欄杆邊低頭一看……在别墅的花園裡,站着一個不修邊幅的外國男人,此時那人正仰着一張灑滿陽光的臉,朝林皓陽揮舞着手裡的大剪刀。是那個花匠?花匠雖然頭發淩亂、胡子拉碴,卻因為那一臉的陽光而顯出一種另類的潇灑和帥氣。
作為一種真誠友好的回應,林皓陽用身體倚靠住欄杆,然後微笑着,朝花匠揮舞了一下他右手的拐杖!南榮春燕俯身在欄杆上,低頭與花匠交流着什麼,林皓陽聽不懂,但是憑直覺他能感覺得到:那是一種充滿誠意卻又不太有具體含義的寒暄,類似于中國人見面後的“吃了嗎?”……
回到房間後稍作休息,林皓陽又“啟程”了,他明白趁熱打鐵的道理,所以他要勉勵自己不要停下來,繼續行走。幾個月的昏迷和卧床,讓他的體力喪失殆盡,雖然身上沒有什麼贅肉,但是肌肉已經松軟,他必須想辦法盡可能的恢複自己的體質。
走出卧室便是一條走廊,别墅的構造很高明,走廊裡的采光效果相當不錯。前行幾步,對面的牆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玻璃護欄,站在那裡,一樓大廳的内容盡收眼底,一個字:奢華!沙發、幾案、酒櫃、鋼琴、小吧台……都是那種頗貴族的歐式風格!
林皓陽想下樓去近距離的體驗一下,可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下樓梯無疑成了一種奢望,并且,他現在的體力已經有些透支了。在回卧室的途中,林皓陽推開了卧室旁一個房間的門,這個房間裡的擺設與别墅整體的“歐式”裝飾風格截然不同,滿屋都是古香古色的中國元素,而這個房間也讓林皓陽更加确定了他之前的判斷:這是那個人的别墅!
這是一間滿屋墨香的寬敞書房,也是紅木的世界:巨大的紅木茶海、根雕的坐墩、紅木的書桌、紅木的太師椅、依牆而立的兩排紅木書櫃……在書房的窗前,是一條長案,上面擺放着文房四寶,看來是供主人舞文弄墨、附庸風雅的所在。
林皓陽走進了書房,書櫃裡滿是書籍,看目錄,全是一些心理學和中醫學方面的著作,絕大多數都是中文典籍,中間也夾雜着幾本外文圖書。書櫃上層的一個隔斷裡,有一個長方體的白色物品,林皓陽湊近看了一下,雖然他看不懂法文,但是看标識就知道:那是一條尚未拆封的法國“老船長”香煙!
在書桌上有一個相框,林皓陽走過去,将它拿到了手裡……
照片的背景是濱城“所城裡”的舊宅:林皓陽外公袁鶴年故居的門樓前,在照片裡甚至可以看到門旁的那兩面石鼓;照片裡是笑容燦爛的三口之家:中間那個帶着圓框眼鏡、頭發稀疏的中年學者,是林皓陽的外公袁鶴年;他身邊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夥子,是林皓陽的舅舅袁方;而在兩個人身前那個戴着紅領巾的小丫頭,就是林皓陽的母親袁媛了!
林皓陽沒有見過自己的外公,他對外公的所有印象就是從這張照片開始的:他家裡也有同樣的一張照片!在林皓陽小的時候,母親經常拿這張照片給他看,并指着照片裡的人教他說話:“這是外公,外公,這是舅舅,舅舅……”
隻不過由于年代久遠,林皓陽家的那張照片的底色已經昏黃,照片裡的人也有些模糊,而此時他手裡的這張明顯是被用某種高科技手段處理過的,并且被放大,十分清晰。
書房裡濃郁的中國風、書櫃裡那些專業的典籍、熟悉的“老船長”香煙、照片裡的親人……林皓陽淺淺的一笑:不會有錯了,這是舅舅的别墅,是舅舅拯救了自己。望着手裡的照片,望着當時尚且年幼的母親,林皓陽想家了……
舅舅常年旅居海外,可他是英國國籍啊,他怎麼可能在法國的“藍色海岸”擁有一座如此奢華的别墅?可這又有什麼不可能呢?舅舅就像一個天馬行空的遊俠,滿世界天南海北的亂飛,就算他在北極有一間給愛斯基摩人号脈、問診的小冰屋,似乎也不為過!
這别墅裡的一切,除了證明它的主人是舅舅,同時也證明了另外一件事:舅舅袁方比林皓陽想象的還要富有!他絕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啊!
在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裡,林皓陽通過自身的不斷努力、強化訓練,他已經能依靠一隻拐杖就完成行走了。而最令他得意的是:他的左腿也恢複了一些知覺,他可以自己上衛生間了!林皓陽主動要求,将他的用餐地點從卧室的床上,“移駕”到一樓的餐廳!
因為有了南榮春燕貼心的照料,别墅裡的一切都是相當惬意,隻是有一點讓林皓陽不甚滿意:飲食!
别墅裡有兩個專職的廚師,大言不慚的說會做中餐!且不說他們的廚藝如何,也不談論他們的長相,咱就看看那倆人的裝扮和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雖然是在私人廚房工作,可倆人還是一本正經的穿戴整齊:廚師衣、白圍裙、誇張的廚師帽,他倆站在一起根本不用開口說話,僅憑懸殊的“最萌身材差”就讓滑稽的效果立竿見影!
林皓陽想不明白:舅舅幹嗎要聘請兩個說相聲的來做廚師?
再來說說兩個廚師的中餐水平吧,林皓陽吃慣了田玉潔的佳肴美食,再一嘗這倆貨的傑作,他真是苦不堪言啊!舉個例子,就拿“西紅柿炒雞蛋”來說吧,很簡單,是吧?規規矩矩的做出來就是了!可這倆廚師呢?偏不!他們非要别出心裁的在裡面加些小點綴!你說你加點兒松露、放兩顆藍莓也就算了,你他媽扣上一勺魚子醬、再淋上兩條裝飾的“奶酪線”算怎麼回事兒?!
如此畫蛇添足的不倫不類,那倆貨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每次林皓陽用餐的時候,倆廚師就站在他身邊,站姿是畢恭畢敬的:兩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可臉上的笑意卻透着一股得意和傲慢!咋回事兒?菜都被他們做成這個熊樣兒了,他們還在等表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