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跟在那個“三爺”的後面,來到了“山望見村民委員會”,老馬則去了隔壁的“衛生所”進行包紮。本來林皓陽等人出任務的時候是必備急救箱的,但是這次因為中途換乘了那輛“三蹦子”,把藥箱留在了“霸道”車上,所以未能帶來。
衆人在村委會幹坐了一會兒,頭上纏着繃帶的老馬走了進來。“三爺”拿出長煙鬥,他一邊裝着煙絲,一邊慢條斯理的問道:“今日……這是咋了麼?”
老馬上前給“三爺”點着了煙,恭敬的說道:“三叔,村裡人買了人家的丫頭,人家的家裡人尋來哩!”
“三爺”沒有答話,在衆人的注視之下,他隻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煙鬥。一袋煙抽完,他在桌邊磕了磕煙灰,又問道:“那你說,你想咋?”
老馬嗫嚅着說道:“人家家裡人都來了麼,您老給說句話,讓人家給帶回去麼。”
“輕巧!就這麼把人帶回嘞?”三爺瞅着老馬問道,老馬耷拉着頭沒有吱聲。又是一陣沉默之後,三爺扭頭看了看林皓陽等人,開口說道:“給些錢麼,我豁上這張老臉,去說說!”
老馬一聽這話面露驚喜,他上前很謹慎的說道:“謝謝三叔,全憑您一句話,您老給說個數兒!”
三爺想了想,他歎着氣說道:“一千兩千麼,是個意思,三千五千麼,也是個意思,你看着辦麼!”
老馬扭頭朝林皓陽看了過來,林皓陽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錢包。錢包裡大概有三千多塊錢,林皓陽全部抽了出來,直接給老馬遞了過去。
老馬又賠着笑臉,兩手将那些錢放到了三爺面前的桌面上。
三爺看了看那摞鈔票,很疑惑的問了一句:“你這是要作甚哩?”
老馬看着桌上的錢,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反問道:“三叔,咋?您剛才不是說了麼……”
三爺斜瞅了老馬一眼,斥責道:“你說你這是啥腦子?本錢還是要給人家的麼!”老馬略一遲疑,三爺又補充了一句:“當初買那婆姨,還有六萬的本錢麼!”
這個三爺竟然直接說出了當年的價格?看來,他對村子裡買媳婦兒的行情倒是門兒清啊!
可是怎麼……?六萬?!衆人被驚得面面相觑。林皓陽思考了一下,他起身說道:“三爺!錢,我們明天會一分不少的給您送來,至于那個女人,我想請您幫幫忙,過去再通融一下,我們想今天就把人帶走!”
三爺瞄了林皓陽一眼,神情很冷漠,他懶洋洋的應道:“我和你不認不識,沒有啥子交情,這口說無憑,我咋個信你麼?”
老馬站了過來,他一挺腰闆,拍着兇口說道:“三叔,這些人可信着哩!我作保!”林皓陽沒想到老馬會在這時候挺身而出,他很感激的朝老馬點了點頭。
“沒錢,我不好說話嘞!”三爺說道:“這樣!人,我給作保!你們明天拿錢來領人!我就不留你們哩!”說完,他起身磕了磕他的煙鬥,所有人都明白那意思,他這是要“送客”了。
林皓陽當然不甘心,可眼下的情形似乎難以再有“變通”的餘地,他也隻能屈辱的接受!講道理?還是動武力?面對一群法律意識淡薄到極緻的山野莽夫,這兩條路顯然都行不通!看來,他們今天也隻能無功而返了,林皓陽讓荊輝和董超攙扶着老馬,衆人出了村委會。
重新登上“三蹦子”的時候,林皓陽忍不住又回頭朝那座院子望了一眼,悲憤交加……
原路返回,“三蹦子”将衆人又送回了停車的地方,老馬對那個駕駛員耳語着叮囑了一番,那人便駕着“三蹦子”離開了。
在回大嶺鎮的路上,老馬對林皓陽介紹了一下那個村子的情況:“山望見”村的人大部分都姓馬,和老馬是本家,老馬和這個村的人基本上都沾親帶故;三爺,是這個村輩分最高的人,也是村裡的村支書,按輩分老馬叫他“三叔”,此人在村子裡極有威嚴;這個村的媳婦兒基本上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隻不過有的是被家裡人賣的,有的是被人販子拐來的。
回到了大嶺鎮,林皓陽讓荊輝和董超陪着老馬去鎮醫院重新做了包紮,望着三個人離去的身影,林皓陽對這個基層老民警的敬畏,又增加了幾分。不得不說,老馬是個好人,身處世俗的愚昧和法律的莊嚴之間,他是個掙紮在夾縫裡的好警察!
林皓陽等人又回到了“亞細亞大旅社”,本來以為今天可以返回濱城的,所以早上他們退了房間,現在也隻能重新辦理入住的手續了!林皓陽又要了昨晚的那兩間房,然後讓鄧穎穎和兩個民警帶着姜美娣先出去吃飯,他自己則回到了房間。說實話,折騰了大半天,他覺得自己應該吃點兒東西,但是心口那裡好象被塞了團什麼東西,讓他毫無食欲。
躺在床上,林皓陽越想越憤怒: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襲警、暴力抗法……解救被拐的那些可憐的女人,還要退還他們買人的贓款?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違法了,而且還正在違法嘛?!
不!絕對不能把錢給他們,如果那麼做了,就等于變相的承認了國法的懦弱!就等于是在抹煞法律的尊嚴!可是,那女人幽怨而絕望的眼神,和噩夢中芸芸的眼神交織在一起,交替着出現在林皓陽的面前……
不!一定要救出那個女人!即使她不是芸芸!……可是,法律怎麼辦?難道,莊嚴公正的國法真的要向那些愚昧的世俗低頭嗎?
林皓陽就那麼糾結着,最終,那女人求救的嘶喊和無助的眼神占據了上風……林皓陽妥協了!他苦澀的一笑,掏出電話撥了出去:“頭兒,是我,皓陽!”
初海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怎麼樣皓陽?是……是芸芸嗎?”
林皓陽苦笑着講出了今天去解救的經過,初海林在電話裡火冒三丈的叫罵道:“胡鬧!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地方?這簡直就是在踐踏法律!當地的警方都他媽是吃屎的嘛?!那個所長居然還受傷了?這樣的警察留着還有什麼用?那些暴民怎麼不把他打死!”
林皓陽歎着氣說道:“頭兒,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盡力?”初海林咆哮道:“這他媽也叫盡力?這是典型的渎職!是不作為!是無能!該上法庭接受審判的,首先應該是當地的警務人員!”
林皓陽待到初海林發完火之後,很平靜的商量道:“别的事兒先放一放,回頭再說吧!頭兒,我想讓您給我搞六萬塊錢過來。”說着,他又解釋說:“我的卡上有錢,可是沒有找到銀行,剛才我看見這裡有一家農村信用社。我記得董超好像有一張那裡的卡,您把錢打到他的卡上吧。”
初海林遲疑了片刻,問道:“陽陽,你是想……想把那個女的……”
林皓陽苦笑了一聲,歎息道:“恩,不管怎麼樣,先把人救出來再說吧。”林皓陽親眼目睹那個女人受淩辱的慘狀,他不忍心再讓她多受一天的苦。
挂上電話沒有多久,荊輝和董超就回來了,林皓陽讓董超給初海林去個電話,告知初局他的信用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