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天考慮的總是那麼周全,林皓陽很惬意的灌下了一整罐的“紅牛”,然後打了一個很粗魯的嗝兒。羅小天湊過來商量道:“老大,我讓老曲他們回來吧,咱也該把咱外公‘請’回去啦!”
“别急!”林皓陽舒展了一下筋骨,他抖落了沖鋒衣,起身說道:“我過去再看看!”
“我操!又來?”羅小天哭喪着臉嚷道:“老大,您要幹嘛呀?您剛才可是一直都閉着眼呢,您跟我說說,您到底看見什麼啦?”
林皓陽已經走向了涼棚,頭也不回的留下了一句話:“不該問的别問,回頭我會告訴你的!”
重新在外公的身邊坐下,林皓陽将外公的頭扶到了自己的腿上,兩次深呼吸,他閉上了眼……這一次,他必須全神貫注,因為他想看清那個罪惡的背影……
大概十分鐘左右,林皓陽睜開了眼,他又出了一身的汗,再度累到虛脫。不過,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他這次在整個過程中一直很鎮定!甩了甩濕淋淋的腦袋,林皓陽扭頭看到了羅小天,他很疲憊的一笑。
林皓陽渾身的大汗,為了避免受風着涼,羅小天将他直接攙扶到了車上,然後打電話把老曲等人叫了回來。
羅小天帶着人到墓地忙活去了,林皓陽癱坐在越野車後排的座椅上,他神色凝重的點上了一支煙。就在剛才,他借助外公的“眼”,再次看到了和第一次完全一樣的畫面。盡管林皓陽刻意的關注了那個背影,可是那畫面實在是太模糊了:外公當時沒有戴上眼鏡!
林皓陽反複的回憶着那個背影的畫面,他閉目凝神,施展出了“犯罪側寫師”所特有的一項技能:強化記憶!
畫面重現:那是一個有些瘦削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次看到這個背影的時候,林皓陽就有一種很荒唐的錯覺:那是舅舅!之所以說荒唐,是因為他隻在照片裡見過少年時的舅舅!他沒見過舅舅的背影,所以根本無從比較,而且舅舅也沒有那麼瘦!
畫面繼續:那個人在倉皇逃離的過程中,腳下有很明顯的趔趄。僅僅是作案後的緊張和慌亂造成的嗎?不是!林皓陽可以斷定:那個人的腿有很嚴重的毛病,他是個瘸腿!
畫面繼續:就在那個人從房門處消失的瞬間……等等!林皓陽好像發現了什麼!
畫面倒退:那個人踉跄着逃到了門前,馬上就要逃離房間……定格!林皓陽看到了:房門是開啟的,在房門的玻璃上,隐約倒映出一個人的臉!那個人的左眼處,有一塊很大、很明顯的……那是什麼?一塊黑色,或者是紫色的胎記!
毫無疑問,這個臉上有胎記的瘸子,就是殺害外公的兇手,隻是這個兇手沒有想到,在他對外公痛下毒手之後,外公又蘇醒了過來,并馬上逃進了密室!這個兇手是誰?兇器是什麼?他殺害外公的動機又是什麼?……
羅小天回來了,他坐進駕駛室,但沒有關車門,回頭一笑:“咋樣?”
林皓陽也龇牙一笑:“挺好!”
羅小天奸笑了兩聲,說道:“說正事兒!老大,老曲剛才問,啥時候給咱外公下葬啊?好像這幾天要變天!”
林皓陽思忖了一下,他瞅了瞅車外的天色,應道:“那就明天吧,行嗎?”
“得嘞!”羅小天轉身就下了車:“您等着,我跟他們打聲招呼,讓他們也有個準備!”
林皓陽也下了車,他打開前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沒過多久,羅小天就吹着口哨回來了,啟程上路!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太說話,快到市區的時候,羅小天試探着問道:“哎,老大,咱外公今天……都跟你說啥了?”
林皓陽很嚴肅的歎了一口氣,應道:“外公他老人家告訴我……”他扭頭看了看羅小天,鄭重其事的說道:“羅小天是個好同志!”
“哈哈……”羅小天沒心沒肺的一通大笑。
那天中午,林皓陽帶羅小天去吃了“布嘎”馄饨,倆人還啃了幾隻炖乳鴿,也算是給林皓陽補了補“元氣”。回到賓館後,林皓陽先給母親去了電話,通知她第二天下葬外公的事,然後沖澡睡覺,繼續補他的“元氣”!
已經兩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今天又“疲累”了一場,林皓陽本以為自己能好好睡上一覺,結果卻未能如願:那個殺害外公的、臉上有胎記的瘸腿兇手,一直在夢中困擾着他……
第二天上午七點多鐘,林皓陽和羅小天帶着袁媛來到了山上。
老曲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光各種祭品就置辦了一堆,墓穴裡也鋪上了一層石子,磚頭、沙子、水泥全部到位!可他們為老人家準備的那套壽衣卻沒能用上:袁媛為父親準備了一套嶄新的中山裝!
林皓陽和母親一起,為外公換上了新衣服,蓋棺、焚香燒紙、下葬……袁媛很傷心,哭得死去活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很傷心,老曲那幫人也流了不少的眼淚,可他們哭的原因很簡單:死去的那個人是他們“恩公”的外公!
祭品不少、眼淚不少、燒的香和紙錢也不少,可是對于一個“國寶級”的中醫專家來說,這樣的葬禮場面未免太寒酸了一些。其實也無所謂,死者本人并不會太在意,覺得“寒酸”的隻是那些活着的人。
祭祀之後,林皓陽和羅小天将哭得癱軟的袁媛扶上了車,老曲過來招呼道:“楊老闆、小天爺,這裡沒你們什麼事兒了,快送老太太回去吧。”
林皓陽問道:“我們不用在這裡等着……把墳弄好嗎?”
“不用不用!”老曲很豪爽的應道:“您放心吧!有我們在這兒忙活呢,保證在午時前立好墳!你們等‘頭七’的時候再來!”
林皓陽對老曲等人再三道謝,就上了車……
回城的路上,袁媛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可還在不停的抽泣着。進入市區的時候,她吞吞吐吐的問道:“陽陽,要不要……把這事兒跟你舅舅說一下啊?”
這是一個讓林皓陽很糾結的問題,因為那個很荒唐的錯覺……猶豫再三,林皓陽應道:“媽,這事兒暫時不要告訴舅舅了!等以後找個合适的機會,我跟他說吧。”
袁媛應道:“恩,也好!”她沉默了一會兒,很為難的說道:“陽陽,其實……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也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哦?”林皓陽問道:“媽,什麼事兒?是跟外公有關的嗎?”
袁媛點了點頭,她猶豫了片刻,嗫嚅着說道:“其實在你外公在失蹤前,他曾經跟我說,讓我不要記恨你舅舅,因為……因為你舅舅跟外公劃清界限,都是外公讓他那麼做的!還有……”袁媛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接着說道:“還有你舅舅寫的那些檢舉揭發你外公的材料,都是你外公自己寫的!”
“什嘛?”林皓陽驚愕的問道:“外公為什麼要那麼做?”
袁媛哽咽道:“他說……他說那樣可以保護你舅舅。”
林皓陽恍然大悟:外公護犢心切,用心良苦啊!既然是這樣,那麼舅舅的“殺父嫌疑”就可以徹底解除了!他又問道:“媽,那您為什麼還要恨舅舅?”
袁媛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為什麼不恨他?就算是外公讓他做的,他就一定要那麼做嗎?那是他的父親啊!”袁媛抹着眼淚說道:“陽陽,你不知道你外公有多疼愛你舅舅,他怎麼能狠下心來做那些事情呢!你外公是清白的,是受了委屈的!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跟自己的父親劃清界限!”
是啊!母親的怨恨也是有道理的:在外公獨自承受迫害的時候,他多希望能得到親人的寬慰和支持,假如舅舅能堅定的和他站在一起……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舅舅也許是迫于無奈,但是他泯滅親情的舉動,确實難以得到理解和寬恕!
那天将母親送回家之後,林皓陽撥通了田玉潔的電話:“老婆,媽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你今晚帶着小陽回家住吧,好好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