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剛一失神――
“人劍!”隻聽門老呐喊一聲,一條羅圈的老腿,朝前一踏,在地面掀起一蓬塵土。
霎時間――
“轟隆!”一聲爆響。
門老手中青色的燒火棍,發出一片刺眼的白光。猛然間,從拐杖上暴射出一條劍形的白影。
“咻!轟轟轟!”
這條劍影,眨眼就在林内沖出一條寬三米,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道路。劍影所過之處,寸草未留,巨樹直接湮滅,徒留一條長長的空地。
若是從上空俯視下望,你會發現,這條長長的空地,正好是一把劍的形狀。門老站立的位置,就是劍柄處。
“唰!”直到此時――
一條餘勁的尾光,才從門老手中的燒火棍上呼嘯而出,沿着這條空曠的大道,消失在了盡頭。
短短倆秒,讓易凡陷入震驚難以自拔,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劍――
太強了!
強到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般吓人――
重要的是,這一劍讓人無處躲藏。不是說它的速度有夠快,而是它的劍意牢牢鎖定着前方的目标,不容目标有半分的躲開思想。
即便易凡站立的位置,不是門老的正面,他也能深刻感受到這一劍的可怕。
“這……這是什麼劍法?”易凡一臉的震撼,震撼到自己身上的血氣什麼時候消失,他都不知道。
這一刻,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又撲通。
“呼!”一條紅影呼嘯而來,大忽悠大老遠就嗷嗷叫了起來:“本爺知道,本爺知道……這是天劍三絕之……人劍。你露餡了吧?還不承認你是劍宗天那個老王八蛋?”
“門爺爺?”易凡終于醒悟過來,原來這一劍是劍祖的絕技。怪不得如此強悍,讓人毫無半點的招架能力。
門老靜靜的矗立在原地,保持着出劍的動作。他激發出這一劍之後,原本暗黃色的褶皺面皮,變的一臉煞白。
門老看着震驚的易凡,易凡的臉上寫滿了疑問:“我不是劍祖,我叫逆……天……歌……噗哇!”
門老剛一說出這句話,張口吐出一灘鮮血,“噗通”一聲,拄着拐杖就跪在了地上,身體一陣顫抖。
“門爺爺……!”易凡連忙沖過來,将門老攙扶。
“逆天歌?逆天歌?”大忽悠思索着零碎的記憶,苦思冥想。突然,它詐唬一聲:“劍宗天的徒弟,一代劍魔逆天歌?你居然沒有死?”
門老顫巍巍的被易凡攙扶起來,他此時虛弱至極。大忽悠的嚎叫,門老沒有給回應,他隻是把大忽悠當成是一個神經錯亂的殘缺神器。
“我……沒事,太老了,控制不住這股力量。”門老用摁在地上帶泥的枯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哪裡是什麼年齡大太,分明是他被劍祖抽去了劍魂。能催發這一劍,他是借助了天劍山劍靈的一縷留魂而已。強行使用這一劍的結果,就是加劇門老的死亡速度。
“您,您居然是劍祖的弟子,我……我。”易凡震驚到語無倫次,震驚又震驚。
“要學嗎?”門老一臉欣慰的看着易凡,眼神裡盡是慈祥。
“我……”易凡平複着心情,本想一口答應,最終卻搖頭苦笑:“我沒有資格,我要被他們趕出宗門。劍首仁慈,讓我留下來,給您作伴守山。”
“瞎了他們的狗眼!”門老深吸了倆口氣,憤憤問到:“我且問你,你的劍格是不是斷劍喪曲?”
易凡一愣,回答到:“是!”
“所以他們才要趕你出宗門?”
“是!”
“那你還要不要學劍?”
“學!”
“好……!”門老一臉振奮道:“他們不要,我要……他們不教你,我來教。”
“可是?”易凡一臉艱澀,他已經被四方長老認定是廢物了。
“怎麼?你沒有信心學會這一劍?”門老鷹銳的眼神一閃。
易凡低頭不語,說真的,他還真沒有信心。這一劍的威力和意境,實在太深。易凡真的沒有把握,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産生了動搖。
“閃開!”門老一把推開易凡,背起羅鍋的腰肢,艱難的往回走:“狂妄的人還有救,自卑的人無救……真不知道,你為何要來這天劍山。”
“門爺爺……我,我要學!”易凡見門老生氣,急忙追趕上去,就要跪地。
“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門老對着就要下跪的易凡說道。
易凡下跪的動作,立刻直挺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莫跪人……天也不能跪。”
“哈哈哈……!”門老拄着拐杖,仰天大笑,擡頭的瞬間,倆滴老淚被他震出了眼角:“好,不虧是劍子。做人就要做人上人,氣傲蒼穹,與天地争輝,足震界外。”
“門爺爺,您就别奚落我了,在他們眼裡,我已經被認定是廢物了。”易凡苦澀的說道。
“奚落?”門老冷哼一聲道:“我不讓你跪,是我要代師尊傳你口訣,因為……”
門老搖頭道:“我也不夠資格做你的師傅……這世上,隻有真正的劍祖,才配收你為徒啊。”
“這一句還算是人話。”大忽悠漂呼過來道:“我們家小祖宗在元化二重,就能和闊海境的人,一式定幹戈,三掌震乾坤。劍宗天做他師傅也隻能算勉強,我們家小祖宗乃是……”
“大忽悠……該歇歇了。”易凡及時喝止道。
“劍宗天呐劍宗天,這老王八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大忽悠嗷嗷倆聲,化成一道光束竄回了易凡背後的金鞘裡。
“門爺爺,您不要緊吧?我先扶您回去休息。”易凡朝身後招呼一聲:“小胡椒。”
“吼吼!”小胡椒緊随而來,走在了門老和易凡的前面。
門老被易凡攙扶着說道:“小凡,剛才我念的劍訣你可記住了?”
“化虛為氣,聚意為神,人魄劍魂,秒極無蹤……這人劍訣該怎麼理解?”易凡攙扶着門老,緩緩的朝前走。
“人劍訣很好理解,隻要不是愚鈍之人,皆可練成。但每個人的劍緣有高低,劍境不同,威力自然也不一緻。”門老邊走邊解釋。
“劍境?”易凡苦笑道:“我的劍境,恐怕是死境。”
“嘿嘿!”門老笑了笑:“死境才最可怕啊……我不管你以前是跟誰學劍,或者自學成劍……從明天開始,我們從基礎劍式學起。”
“基礎劍式!”易凡聽到這句話,柳叔曾在名劍門授劍的一幕幕,又湧上了心頭。
易凡扶着門老喃喃出口道:“劍者……持聖劍,走正道,劍為君子,更為君皇。”
門老腳步一停,問道:“這是你對劍的理解嗎?”
易凡搖搖頭:“這是一個把我帶大的叔叔說的,他為人耿直,有一顆俠心。柳叔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目睹一眼劍祖的風采,有朝一日,可以看到這座天劍山……隻可惜……”
易凡說的很傷感,門老豈能聽不明白,恐怕他這個叔叔,已經過世了。
“每個人的劍格不同,對劍的定義也不同……昔日他人稱我為劍魔,知道我怎麼理解劍嗎?”門老回憶着過往,臉上盡是忏悔和不忍。
易凡沒有說話,他靜靜的扶着門老向前走。
“劍,展的是雙鋒。與萬兵的霸主‘刀’相比,用劍的人,更容易入魔。”門老一臉的不忍,不想再往下說。自己當年造下的殺孽甚重,一幕幕回憶上心頭,門老痛苦萬分。
“劍展雙鋒,比刀更容易入魔。”易凡喃喃出口。
此時,滄溟訣的一劫口訣又從腦海裡冒了出來。一則念善,除盡天下不平事。一則忘心,握劍之手變兇手。
易凡細細的品味着門老的話,門老對劍的定位,與滄溟訣有小異大同的趨向。
“劍有雙鋒,比刀更容易入魔。”易凡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沒錯,刀與劍的極緻,就是蒼境的倆大傳說。”門老一臉驕傲的說道:“若隻比意境,我師尊都略勝刀狂一籌。”
“刀狂?”易凡心中一突,來了興趣。
蒼境的倆大傳說,他聽過無數次。但是,沒有一個人給他詳細講過。
“刀狂的本名叫做‘童顔不老人’,我師尊劍宗天又被稱為‘天劍老人’。在蒼境,他們倆個真是日月齊輝,較勁鬥真了一輩子,不分輸赢。”門老感慨着說道。
“那您剛才說,劍祖其實略勝刀狂一籌。”
“那隻是意境,不代表全部的實力。”門老在易凡的随同下,來到了小木屋,他坐在門口,把拐杖握在手裡說道:“童顔前輩領悟了一個時間駕馭空間的能力,這才是刀狂最可怕的地方。”
“時間駕馭空間?這……這怎麼可能?這也太玄乎了吧。”易凡蹲在門老的面前,一臉的不敢置信。
“聽起來是挺玄乎,但他确實做到了,這就是為什麼劍祖無法勝過刀狂的原因。”門老說到這裡,不免有些惋惜:“隻是……童顔前輩在昔年與一名強者鬥了一場惡戰,恐怕兇多吉少。那一年,恰恰是神君隕落的一年。我師尊就是為了查這件事,突然間消失,猶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傳回來半點的音信。”
門老歎氣說道:“劍祖還有宗門,可是刀狂若是隕落,連個衣缽弟子都沒有啊,實在是可惜。”
“嗡!”易凡背後的金鞘顫抖了一下。
刀狂确實是死了,罪魁禍首就在這裡。連劍祖的失蹤,都是大忽悠搞出來的。
“門……門爺爺,您先回房休息。我……我回去把我那房子翻修一下。”易凡察覺到大忽悠好像想到了什麼,帶着小胡椒趕緊離開。
門老望着易凡的身影,漸漸從悲傷中振奮起來:“斷劍喪曲,真乃宗門的萬幸……師尊呐,我大限将至,不知道斷氣之前,能不能把這孩子培養起來。若我離開之後,天宇那孩子還有破天,能否扛得起這宗門的擔子啊。”
門老滿心都是擔憂,為易凡,為宗門。
時至今日,他實力倒退,又大限将盡。可天劍山,已經沒落的不成樣子。萬一宗門要是出現什麼危機,那定然是九死一生。
門老歎氣之餘,眼神掃過這一方的劍神樹,他似乎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