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
零瞅着遠處逐漸變得扭曲的米切爾,然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體,卻是紋絲不動。
瞬息之間,不甘,恐慌、悲憤,像是周圍越來越近的黑暗,湧上了心頭。
秘境的崩塌正在逐漸的加速,隆隆之聲越發的劇烈震耳,仿佛想将他的心靈和靈魂,全部震裂、震碎!
“你還不明白嗎,你被抛棄了!”
阿爾特幸災樂的咆哮道:“這就是貴族一貫的作風,這就是你拼死守護的米切爾女王,給予你的回報,在他們眼中,你就是張擦完屁股以後,随手扔掉的廁紙!”
“不可能……”
零兀自不信的嘶吼着,眼中卻是流出了兩行血淚,雙腳顫顫巍巍,一步一步,拼命的朝着米切爾的方向走去。
他想當着米切爾的面,質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想親耳聽到米切爾解釋,他并沒有遭到抛棄!
“你這個白癡,醒醒吧!”
阿爾特陡然前撲,右手緊緊的抱住了零,他所處的位置,空間已經崩塌了,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拉着零,一起墜入永無止境,永無光明的黑暗深淵裡。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零拼命的掙紮着,隻是此時的他,非但力量全無,就連魔力,也因為剛才的驟然爆發,陷入了低迷的狀态裡。
“你知道你奸殺的雪莉是誰嗎!她是鳳火公會的魔法師,米切爾女王的好友,換了是你,見到奸殺自己好友的人出現在面前,你還會無動于衷的跟他交往嗎!”
阿爾特說話的聲音十分的急切,像是害怕無法在死亡之間,将一切的真相徹底的揭露,不管不顧的将心底所知的話,一咕噜的傾倒出來。
“雪莉……,是米切爾女王的好友……”
零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像是見到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像是陷入了最為深沉黑暗的噩夢裡!
如果雪莉真的是米切爾的好友,那麼為何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一句!
為何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當時的真相!
為何她還會和顔悅色的對自己!
難道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就是一張織好的羅網,傻乎乎的等着自己一頭撲進去?!
看來自己還是太嫩了,遠遠不是這些自小經曆過鈎心鬥角,爾虞我詐的貴族的對手!
當心頭的信念,徹底的崩塌,當最後的希望,徹底的熄滅,零隻覺全身的神經,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的拉力的弓弦,徹底的崩斷了,視線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仿佛即将進入永恒的長眠。
“從始至終,她隻是在利用你,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讓你活着離開這裡!”
耳邊依稀在回蕩着阿爾特的咆哮,就像是永遠都無法醒轉的詛咒,永遠都不會停歇的風雨,不停的肆虐着。
“先給你一點空頭的承諾,讓你流完血後再流淚,這就是貴族慣用的伎倆,可笑你這白癡竟然還看不穿,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沒腦的蠢貨……”
“零……”
隐隐約約之間,零好像聽到了米切爾的呼喚,手心像是握住了什麼冰冷的東西,然後他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空曠的弗洛克競技場中,米切爾、零和阿爾特三人的身影,齊齊躺在鋪滿細沙的場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唯有零陷入了昏迷之中,毫無所覺。
阿爾特最先清醒過來,看到四周高大的圍牆,看到圍牆上空空蕩蕩的座位,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幾乎就在瞬間,他立刻将手中的零像垃圾一樣扔開,迫不及待的朝着一旁的米切爾撲擊過去。
他很清楚,回到了弗洛克競技場中,零的性命根本就不能當成任何的籌碼,唯有米切爾,才是他的一線生機。
“哼!”
一聲悶哼傳來,伴随着一股凝聚成形的煙霧,仿佛大海之中掀起的浪濤,帶着綿綿不絕的力量,洶湧的朝着阿爾特沖擊了過去,将他龐大的身體,淩空撞飛,深深的嵌入了競技場的圍牆裡。
“把他關起來,留着還有用處!”
詹姆森從貴賓室的窗口處,淩空朝着競技場飛馳下去,背後張開了一雙煙霧凝聚而成的翅膀,在空中滑翔降落,靜靜的站在米切爾身旁。
“米切爾,你太讓我失望了!”
詹姆森搖頭歎息,盯着慢慢從沙場上站立起來的米切爾,在即将離開秘境的時候,正是米切爾将普羅修斯的寶藏抛給了零,逼得詹姆森不得不下令将零傳送回來。
“你竟然在最後的關頭,将普羅修斯的寶藏抛給一個奴隸,你知道這麼做,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嗎!”
“為什麼……”
米切爾努力的站直了身體,臉頰上挂着兩行濕潤的淚珠,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親伯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親伯伯,會是如此冷酷無情的人!
“你應該知道,普羅修斯的寶藏是他拿到的,我的性命是他救回來的,可你依舊選擇要他死,究竟是為什麼!”
米切爾的聲音,帶着絲絲的顫抖,帶着絲絲的瘋狂,她無法相信,在她心目之中,一直都是溫柔和藹的伯伯,會是如此殘忍冷血的人。
“……為了帝國!”
詹姆森的回答簡短有力,铿锵高昂,從他的語氣之中,不難聽出,他沒有任何的愧疚,反而有種志在必行的堅持。
“經過去年的大敗,帝國的士氣非常的低迷,人心也是惶恐不安的,在這種情形下,我們需要一位英雄,來鼓舞人心士氣!”
“那跟殺死他,有什麼關系!”
米切爾不解的問道:“難道他不就是你所期待的英雄嗎!”
“難道到了現在,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對帝國沒有任何的歸屬感,沒有任何的眷戀。
如果讓他當了這個英雄,帶動着民心士氣,将來有一天,他被安卡拉帝國招攬了過去,這對我們鳳凰帝國的打擊,是緻命的!”
詹姆森淳淳教誨道:“可你不同,你是帝國的王室公主,如果由你當了這個英雄,你不但不會反叛帝國,反而會向天下的臣民證明,菲尼克斯家族才是上天選定的,統治帝國的不二人選……”
“……這就是所謂的貴族!”
米切爾以充滿着失望、失落的眼神,緊緊的盯着詹姆森,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像他這樣的天才,在平民之中還有很多。
可是他們會投向征服王,卻不是他們的本意,而是你們這樣的貴族,拿着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着他們不得不離開鳳凰帝國,投入安卡拉帝國的懷抱!”
詹姆森勃然大怒道:“……你在說什麼蠢話!”
“我在說什麼蠢話,我隻是在說一個事實!”
米切爾冷聲道:“克裡克究竟為什麼投向安卡拉帝國,你比我更清楚。如果零清醒過後,知道他豁出性命的為帝國戰鬥,換取來的結果,就是你的無情斬殺,你覺得他會怎麼想!”
“如果能夠讓他在鳳凰帝國和安卡拉帝國之間,選擇一個效忠的對象,他會選哪個!”
米切爾的聲音越來越大,自他聽到阿爾特的遭遇,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委屈、不平、憤怒,終于在此時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本來他還以為,阿爾特的遭遇,隻是個别的,可是現在親耳聽到詹姆森要殺了零,她才絕望的發現,原來那不是特例,而是一種病态的現實。
帝國的貴族,已經堕落到了讓她難以理解的地步。
“說到底,不是他們對不起帝國,是帝國對不起他們!”
“米切爾,你還年輕,現在看待世界的目光,還太單純幼稚,不明白什麼是政治,什麼是犧牲!”
詹姆森的語氣稍稍的緩和了下來,勸說道:“相比起鳳凰帝國四億平民的性命,他的生死,實在是微不足道!”
“但凡是危害到了帝國的存在,哪怕他并非是真心的,哪怕他自己并不知情,都必須及時的鏟除掉,危險必須要扼殺在搖籃之中!”
詹姆森說完,右手随意一甩,一抹煙霧頓時從他身上分離出去,化為一把長劍,嗚嗚厲嘯着朝零的腦袋飛刺過去。
“哧……”
血花飛濺,詹姆森的瞳孔,卻陡然的收縮了起來,因為他的那一劍,并非刺在零的腦袋上,而是刺在了米切爾的大腿上。
性命攸關之際,米切爾也不知是從哪裡迸發出來的力量,快速的閃動身形,擋在了零面前。
“……你這孩子!”
詹姆森痛心疾首的解釋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看不起我。可是于公,我這麼做,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天下!
于私,我确實幹了一件難以啟齒的肮髒事情,背負起一份難以釋懷的愧疚,可我并不後悔這麼做,這是我生為帝國公爵該有的擔當!”
“我不管你有多少的大道理,我隻知道,他在秘境之中,不止一次的救過我,是我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伴,不管是誰要殺他,都得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米切爾慢慢的擡起手中的寶劍,斜斜的指着詹姆森,目光冰冷如刀,說話的聲音,更是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剛硬。
“即便是你,我的親伯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