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之中,自己變成了一頭吞吐着火焰的怪物,所到之處,火焰熊熊的燃起,房屋燒毀,平民在火海之中四處奔跑哀嚎,痛不欲生。
明明這不是他的本意,隻是他的所到之處,必定如此,所以他隻能振翅高飛,想要遠離那些被他傷害的人,遠離那片無法接受他的土地。
不知飛了多遠,多久,他像是到了天上,又像是到了一片蔚藍無際的大海上,仿佛整個天地之間,就隻剩下他一人了,無比的甯靜,無比的祥和。
他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朝着下方凝望,卻驚見那如鏡般透徹平靜的海面上,倒映着的是他真正的模樣。
那是一隻羽翼華美的鳳凰,充滿了神聖,充滿了吉祥。
回頭望去,那一方之前在他火焰肆虐下的土壤,洗去了世間的堕落和黑暗,洗去人性的貪婪和卑劣,重新長滿了參天的碧樹芳草,重新建起了高樓大廈,行走在大街小巷上的人,臉上都洋溢着一種名為自由和陽光。
“喂,醒醒!”
隐隐約約間,零聽到有人在叫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木質的房頂,且在不斷的晃動,那種感覺,就像是睡在一艘小漁船上。
悄然的移動目光,卻見身旁坐着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濃眉大眼,身上有股自然而然的威嚴,應該是久居高位培養出來的。
頭上的火紅長發很稀疏,也不知是用腦過度造成的,還是他的家族基因不夠優秀,天生就有這種地中海的缺陷。
“你是誰?”
零的目光從中年人身上移開,打量着狹窄的環境,低矮的空間,加上兩排柔軟的墊子,很像是一輛馬車的車廂。
掀開了牆壁上的窗簾,溫暖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射了進來,金燦燦的,給人無限美好的感觸和遐想。
隻是窗外的景色十分的灰敗,到處都是被大火焚燒過後,留下的殘垣斷壁,黑漆漆的,十分的悲怆凄涼。
“我叫詹姆森,是米切爾的大伯!”
詹姆森自我介紹道:“是那晚事件的直接參與者之一!”
“那晚?”
零微微的皺起了雙眉,他不知道自己昏過去了多久,隻是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大批的角鬥士,全部圍繞在馬車附近,緩緩的朝着前方行進。
“你已經昏迷三天了!”
詹姆森解釋道:“亞莉克希亞雖然治好了你的傷,可是你透支的體能和流失的血液,都需要通過長時間的調養來恢複。”
詹姆森沒有繼續說下去,零也沒有再發問,畢竟如今的處境,對他而言,相當的不妙,他在心中默默的思量着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以及相對的應付方法。
“……對不起!”
詹姆森似是猶豫了很久,最終吐出了這三個字。
零沒有回應,隻是冷漠的盯着詹姆森,事到如今,他對貴族已經完全沒有丁點的好感,對鳳凰帝國的王室,更是抱着一種敵對的态度,自然不會因為高高在上的王室成員,對自己說一句對不起,就立馬感動得五體投地,納頭就拜,宣誓效忠。
詹姆森在等着零的回應,隻是當他看到零眼中的平靜,還有隐藏在平靜背後的鄙夷和不屑時,不由的苦笑了一聲:“我是真心誠意跟你道歉的!”
“政客的道歉,跟****的貞操,有什麼區别!”
零冷聲道:“直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可是平生做事,隻有兩點原則,一是對得起自己,二是對得起良心!”
詹姆森低低的歎了口氣,道:“可是在你的事情處理上,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想要當面跟你道歉。
還有,作為這次事件的被害者,你有權利,知道事情的始末!”
“沒興趣!”
零冷笑道:“我隻想知道,這是去哪,以後又将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有壓迫的地方,就必定會有反抗!”
詹姆森自顧自的說道:“其中壓迫最為嚴重的地方,就是暗黑競技場,隻要是稍有眼光的人,就會看出,這是影響一個帝國根本的大患。”
馬車悠悠的停了下來,外面的角鬥士,開始坐在地上,幾人圍在一起,搭起了簡易的爐竈,開始準備午餐。
“下去走走吧,換換新鮮的空氣!”
詹姆森打開了車門,率先了走了出去,零也隻能默默的跟着。
出了車廂,外面的角鬥士看到了他的出現,立刻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繃直了腰杆,右手拍在了心窩上,齊齊朝着他彎腰、緻敬、行禮。
詹姆森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皮笑肉不笑道:“你在他們心目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啊!”
廢話,我要是在他們心目之中沒有分量,你他瑪的的會對我這麼客氣嗎!早把我扔到荒郊野外喂狼了!
“哪裡,哪裡,都是兄弟們給面子!”
零微笑着朝四面八方的角鬥士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就像是首長在檢閱他的士兵一樣,一一将角鬥士安撫了下去。
“米切爾,你也跟過來吧,這邊走!”
詹姆森在前引路,将一旁的米切爾也一并帶上,朝着一條無人的荒蕪小徑走了過去。
片刻之後,詹姆森終于到達了目的地,那是一處相對開闊的廣場,周圍的廢墟都被清理掉了,搭起了一座座簡易的帳篷,收容着受難的平民。
而在廣場的中央,一面比電影院的屏幕更加龐大的虛拟影像,正在清晰的放映着國王路易斯的演講。
“讓我們來看一看,造成這次帝國最大動蕩的,究竟是哪個罪魁禍首!”
路易斯說完,畫面一閃,頓時重回了弗洛克競技場的貴賓室中,雷歐與希伯來城主的對話場景。
“雷歐,你真的打算給那個奴隸自由?”
雷歐為難道:“城主大人,按照貴族訂下的規矩,他們已經獲得了自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規矩是我們貴族訂下的,怎麼說,怎麼做,都要看我們的臉色!我覺得那個叫零的奴隸還不錯,繼續讓他留在競技場,還能為我們多掙點錢!”
零的雙眸,如同兩面照膽鏡一般,洞若觀火的凝望着屏幕中希伯來的瞳孔。
從那雙朝着左側轉動的瞳孔裡,他可以看到詹姆森那個死老頭的模樣,略微有些模糊的倒映在裡面。
也就是說,當時詹姆森在場,而且希伯來想要說些什麼,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零悄然的轉動着目光,鄙夷厭惡的盯着身旁的詹姆森,他算是徹底的看清了這些政客的嘴臉,當面稱兄道弟,背後狠命的捅刀子,這對他們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
雷歐擔憂道:“可是,我很了解那個奴隸的秉性,如果不給他自由,他絕對會造反的!”
“區區幾個奴隸而已,難道你也擺不平!雷歐,你好歹是斯巴達家族的嫡長子,你的祖父勞倫,也曾經是最強的角鬥士,最強的天王,作為他的孫子,擁有着大量的守衛,難道你還怕會擺不平幾個奴隸嗎!”
希伯來道:“按照我說的做,你要是擺不平他,我就擺平了你!”
“是!”
“貴族,應該是公平、睿智、仁慈的象征,而不該是那種自私,肮髒,言而無信的蛀蟲!正是因為這樣的貴族太多,太過麻木不仁,終于導緻了這次動蕩的發生,終于釀造了今日的慘劇!”
畫面一轉,頓時再現路易斯悲痛欲絕的神色,那高聲怒斥,痛心疾首的語氣,讓受難的平民,紛紛感受到了濃濃的關愛!
“所以,我在此鄭重宣布,取消所有擁有暗黑競技場的貴族頭銜,查封他們的所有家産,用來為所有受難的平民,重建家園!”
“路易斯國王萬歲……”
路易斯話音一落,廣場上的受難平民,立刻爆發出地裂山崩般的狂熱歡呼。
在這一刻,一個索菲利亞大陸上最大的陰謀家,變成了平民眼中,最為體貼民意的救世主!
最狠毒,與最善良,鬼使神差的融合在一個人的身上,就像是世間故有的陰陽兩面,完美而又融洽。
這,就是智謀的力量!
“次奧,事情是你幹的,現在又他瑪的跳出來當好人,光憑這張嘴,不去當律師,簡直就是人才的嚴重浪費啊!”
零有理由相信,隻要他此刻跳出來,說其實這一切事件背後的策劃者是路易斯的話,他敢肯定,要不了幾秒鐘,他将被所有的平民,生吞活剝!
“咳咳!”
米切爾用力的咳嗽了兩聲,道:“他是我父親!”
這邊的巨大動靜,終于将正在休息的角鬥士吸引了過來。
“所有的角鬥士,我能理解,你們被逼入絕境,陷入崩潰的情緒,我也能明白,你們為何要起來造反。
可是,這不能成為你們傷害平民的理由!
所以,我在此下令,要你們服役三年,在這三年的時間裡,為平民的重建家園,貢獻自己的心意。為平民戍守邊疆,貢獻自己的力量,以此來洗清你們的罪孽!”
路易斯悲天憫人道:“三年之後,我将還你們自由,到時候,你們可以選擇,回去重過自由的日子,亦或是投身軍旅,從此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
“在此,我鄭重其事的宣布,不管你曾經的身份是什麼,隻要你為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你就能夠獲封貴族,從此以後的貴族,也隻會在軍旅之中,在那些保家衛國的英雄之中誕生!”
路易斯極具蠱惑的說道:“來吧,隻要你有真本事,貴族的榮譽,就在前方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