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聽她的,她想要的,是你放下手中的武器,重新回到牢籠之中。
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算想死,也是一種奢望了!
你知道嗎!如今造反的角鬥士,不止弗洛克城一處,鳳凰帝國的五十八座城市,所有的角鬥士,全部追随着你站起來了!
如果你投降,他們也會跟着你投降,到時候他們會跟你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珀依托的聲音,輕輕的,像是貓爪一樣,在零的心底撓抓着,将他好容易生出的一絲猶豫,徹底的撕成了粉碎!
“……我做不到!”
零閉上了雙眼,痛苦的晃動着腦袋,想将所有紛雜的念頭,全部甩出腦外。
“我來到這個世界,除了殺人,就是被人殺,根本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全是你們逼出來的!”
零低低的呢喃着,聲音裡帶着無盡的悲苦和凄涼,目光慢慢的從染滿鮮血的大地,從一具具屍體上掠過,最終停留在希伯來身上。
他的聲音,随着他的憎恨,他的怒火,漸漸變得高亢,變得尖銳:“既然左右都是死,最少也要拉上你們這些始作俑者一起死,拉上整個鳳凰帝國充當墊背的!”
零的聲音,帶着一種陰冷的詛咒,幽幽的在勞倫和米切爾的耳廓裡回蕩着,仿佛頭頂那厚重而又綿延的黑雲,遮住了所有的光明和美好。
“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如今鳳凰帝國内造反的角鬥士,并非隻有弗洛克城,而是全國五十八座城市的角鬥士,全部站起來反抗了!
隻要我不投降,哪怕就是戰死在這裡,所有的角鬥士都不會投降,都會跟着我死戰到底,徹底的将鳳凰帝國,從内部瓦解崩潰!
再加上一旁虎視眈眈的德瑪帝國和安卡拉帝國,隻要他們看準時機,帶兵入侵,鳳凰帝國将永遠的成為過去……”
“啪!”
零還未說完,米切爾卻是忍不住,擡起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将他後面的話,全部遏制在喉嚨裡。
“看看你周圍的環境,看看地上鋪滿的屍體,看看那些還活着的角鬥士!”
米切爾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緒,雙手抓着零的肩膀,用力的晃動起來,嚎啕大哭道:“你可以不将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可是你怎麼能夠把信任你的同伴,把追随你的人的性命,當成兒戲!”
“你不投降,他們唯一的命運就是死!哪怕鳳凰帝國毀滅了,新生的帝國,同樣不會放過這些潛在的動亂因素,等待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米切爾拉着零的手,強硬的将他曳到戰場中央,一具不過五六歲,卻被衆人踏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前,掩着嘴高聲痛哭道:“得罪你的是那群貴族,不是他!你有什麼資格,剝奪他的生命,他的未來!”
他是貴族的子女,父債子償,這很公平!
珀依托的聲音再次在零的腦海之中響起,帶着一絲的誘惑,像是一盞燈,為零在黑暗和迷茫之中,指出了一條前進的道路。
“他是貴族的子女,父債子償,這很公平!”
“他是貴族的子女,那麼,那些橫屍在街巷上的屍體呢?那些躲在角落之中嚎啕大哭的小孩呢?那些在火光之中四處奔走,哭着喊着尋找孩子的平民呢?他們哪裡得罪你了,你非要害得他們家破人亡才甘心!”
米切爾的話,一字一句,如同一根根又長又細的尖針,狠狠的刺入零的心房裡,直至将他的心,紮得如同蓮蓬般,千瘡百孔!
舉目四顧,城堡内的火光依舊在熊熊的燃燒着,零仿佛看到了米切爾所描繪的現象,看到了那些無辜的人,在火焰之中,凄怆悲涼的四處奔走着,呼兒喚女……
“我……,不是的……,這不是我的本意……”
零捂着腦袋,拼命的晃動着,似是想将那一幕幕殘酷的畫面,從腦海之中驅逐出去。
他的身體忍不住開始顫動了起來,不是因為恐懼,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出于愧疚,出于悔恨!
這到底是誰的錯!
這到底是誰造的孽!
零在心中不斷的質問着自己,隻是每問一次,他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跟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米切爾抱住了零,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的呢喃着:“就讓今晚,成為一場噩夢,跟我回去,重新開始!”
“回去……”
零斷斷續續的念叨着這兩個字,伸出顫顫巍巍的雙手,卻看到了手上那殷紅的血迹,如此的鮮豔,如此的刺目,冥冥之中化成了無數張臉孔,像是今晚死在街巷上的無辜之人。
他拼命的搓着雙手,想要搓去手上的血迹,可任憑他如何努力,都難以讓自己的雙手,變得幹淨些許。
“回不去了……”
慢慢的,零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像是放棄了掙紮,像是承認了所有的罪孽,口中輕輕的呢喃着,仿佛站在時光的遠處,隔着無盡的海角天涯,凝望着過去純真的自己!
“傻瓜!一定還來得及的,你不是跟我說過嗎!”
米切爾将雙唇貼在零的耳邊,十分溫柔,十分細心的呢喃道:“這個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隻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你應該比我清楚,她是在騙你的!
隻要你投降,不僅你要死,跟随你的所有角鬥士,都将被五馬分屍!
隻要你堅持下去,無論是德瑪帝國,還是安卡拉帝國,都會拉攏你,他們都想将你麾下的角鬥士納為己用,那才是你們唯一的活路啊!
珀依托的聲音,再次在零的腦海之中響起,顯得無比的鄭重,無比的嚴肅。
同時她所說的話,也極其的具有說服力,至少零在聽了他的話之後,那軟化下去的心,漸漸開始變得剛硬了起來!
“到底是誰,藏頭露尾的鼠輩,給我滾出來!”
勞倫朝着遠處黑暗無人的地方凝首望去,而後身形一動,帶起一陣狂風,瞬間消失在零的視線裡。
一躍四五十米,幾乎就在刹那,勞倫已經掐住了一個士兵的脖子,将他高高的提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勞倫掐得十分的用力,血液無法流暢通行,那士兵的臉呈現一片蒼白色澤,唯有雙眼充滿了血絲,沒有任何痛苦掙紮的情緒,有的隻是猙獰和不甘。
“勞倫,這次是我的真身沒有過來,讓你撿了一次便宜,不過我的目的……”
“咔嚓!”
勞倫并沒有聽他的廢話,直接一把扭斷了他的脖子,将屍體随意的抛到一邊,便再次回去守在米切爾身旁。
“上次,在美杜莎秘境,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你守護了我!”
米切爾似是能夠感受到零内心的掙紮,不疾不徐,仿若春雨潤物般,輕聲細語的許諾道:“這一次,就讓我來當你的守護騎士,跟你一起度過這次難關。如果我父王不肯赦免你們,我,會跟你一起死!”
米切爾的聲音并不大,可是零卻從她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不容置疑的堅決和信念。
這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情緒,積壓依舊的惶恐,不滿,憤怒,此刻終于決堤了,化作最為滾燙的眼淚,化作最為悲傷的哭泣,徹底的在城堡的上空回蕩着。
“放下武器吧!我以鳳凰帝國大王子湯姆的身份,在此鄭重的向你們保證!你們此次的反抗是被逼的,帝國肯定要追究你們的責任,可你們罪不至死,隻需到邊疆戍守三年,便能洗清罪孽!”
另一道聲音,适時的在城堡裡響起,伴随而來的,還有一位穿着普通衣飾,卻難掩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的男子,站在了衆多角鬥士的面前。
“不會有人再繼續迫害你們了!”
威廉擲地有聲道:“三年之後,我将恢複你們的自由,到時候你們可以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繼續生活,或者是成為帝國邊軍的一份子,以守衛帝國平民作為使命,光榮的活下去!”
希伯來不甘的喊道:“王子……”
“閉嘴,作為鼓動這次叛亂的罪魁禍首!希伯來,我在此鄭重宣布,弗洛克城不再是你家族所有!而你,必須為今晚死難的百姓,付出代價!”
湯姆一揮手,道:“按律,當斬!”
“王子,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侯爵,你無權處置我!”
希伯來掙紮着,可依舊被湯姆帶來的侍衛,強行扭住了雙手,押到角鬥士的面前跪下。
“王子,我是你舅舅,你不能殺我……”
希伯來的話還未說完,那侍衛已經手起刀落,當着衆多角鬥士的面,将他肥碩的頭顱,一刀砍下!
“結束了……”
看着希伯來的腦袋,咕噜噜的在地上轉悠着,零隻覺一直繃緊的心弦,終于松了開來,一直強撐着意志,同時瓦解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