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靜靜的轉身,獨自一人離開了這片充滿血與沙的競技場。
後背的傷口,依舊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鮮血,染紅了他的大半截軀體,如此大量的失血,讓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昏沉。
随着每一步的行走,牽動着傷口,傳達着劇烈的疼痛,讓他保持着清醒,清醒着走完那段不遙遠,卻顯得十分漫長的道路。
“啊……”
觀衆終于從震驚之中反應了過來,發出最為驚訝、憤怒的咆哮,各種髒話,層出不窮,似是想将零的理智全部淹沒。
不管他們之前有多麼的崇拜羅姆,此刻看到他敗了,死了,非但沒有任何的憐憫,沒有任何的傷心,反而在大聲的破口大罵着,詛咒着讓他們輸了錢的羅姆。
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他們的眼中,就真的那麼不堪,那麼低賤嗎!
零想怒吼,可是此刻他連怒吼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拖着羅姆的屍體,一起離開這片殘酷而又森冷的競技場。
可是當他回頭的瞬間,卻發現視線滿是淚珠,模糊了羅姆的身影。
在這喧嘩震天的競技場上,他忽的感覺到了一種無邊的孤獨,仿佛整個茫茫天地間,隻有他一人,在無依無靠的行走着,掙紮着,朝着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自由,慢慢的前行。
“零大哥,你的傷……”
利奇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塊幹淨的白布,胡亂的幫零包紮起來。
他的手法很笨拙,顯然從未幹過這種事,而且動作也十分的粗魯,不經意的觸碰到零的傷口,讓零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隻是,零卻很享受這種微微的刺痛。
因為痛,證明他還活着,因為痛,告訴他,還有一個小男孩真心的在乎他的死活。
“零大哥,恭喜你,你赢了!”
利奇昂首看着零,目光中滿是對英雄的崇拜和敬仰。
“赢了嗎……,或許吧……”
零本想告訴他真相,隻是當他看到利奇的眼神時,又不忍心告訴他現實的殘酷。
也許艾莉森說的對,在困難和絕望之中,人應該有自己的信仰,而從利奇的神态中,他很清楚,自己就是他的信仰。
“小屁孩,在這裡好好的看着,别害怕,即便就是輸了,腦袋掉了也不過是碗口大的一塊疤,沒什麼了不起的!”
零佯裝潇灑道:“可是赢了呢,嘿嘿,你就自個在這兒呆着吧,你大哥要去享受屬于我的戰利品了!”
“零大哥,你怎麼笑得那麼猥瑣,跟黃鼠狼似的……”
“小屁孩,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了,男人是天生的黃鼠狼,要不然怎麼會去偷雞呢!”
零在利奇的腦袋上摸了一下,快速的通過甬道,朝着競技場後方的花園走去。
上次的那個女奴,依舊站在花園的入口,看到零後,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就把腦袋埋在高聳的兇部上,快速的在前引路,生怕零會将她就地正法。
還是上次的那間房間,還是那桌豐盛的美食。
連續吃了一個月的面包,零的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此刻看到滿桌的葷腥,雙眼頓時放出如狼般幽幽的綠光,顧不得後背的疼痛,快速的走到桌前,迫不及待的抓起一隻羊腿狂啃起來。
羊腿是剛剛烤好的,金黃酥嫩,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羊肉的濃郁香味,尤其是那滾動的油脂,吸入口中,更是讓他險些連自個的舌頭都吞下去。
“……傷得很重呢?”
待到零吃的七七八八的時候,艾莉森拿着膏藥和繃帶過來了。
她還是像上個月一般,全身****,看得零腹部一陣燥熱。
之前利奇胡亂包紮得太緊,白布被血迹粘連在一起,艾莉森雖然竭力放輕手中的動作,依舊疼得零直吸涼氣。
艾莉森看着零,憂心忡忡道:“傷口太深,還在往外流血,必須用針線縫合!”
“針線……”
零自然明白艾莉森的意思,競技場沒有專門的麻醉藥,通常這樣的傷勢,都是直接上醫院,由醫生動手術救治。
可眼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出去,想動手術,就必須硬生生的忍着。
零走到床邊,俯首趴下,道:“沒關系,來吧!”
“需要拿什麼咬在嘴裡嗎?”
艾莉森道:“如果忍不住,咬到了舌頭,那可就麻煩了!”
“不用!”
在女人面前,什麼都能丢,就是不能丢了面子,零十分男人的說道:“這點疼痛,就跟蚊子叮咬似的,我哪會放在心上!”
“……我要開始了!”
艾莉森幹脆利索的撚起針線,開始替零縫合傷口,一邊用言語,企圖轉移零的注意力。
“是誰把你傷得這麼重?”
“……是羅姆!”
細針刺入肌肉,零的眉頭稍稍的皺了皺,說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那點疼痛,他的确沒有放在心裡,真正令他難以忍受的,是知曉此刻,有東西在他的肌肉裡穿插,内心所産生的異樣感和厭惡感。
“羅姆!瘋狗羅姆!”
艾莉森顯然聽過羅姆的名号,聲音不由的提高,道:“你打赢了羅姆,好厲害啊!”
“打赢了嗎……”
零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艾莉森轉移了,此刻他的語調,略微有些凄涼,無限感慨道:“其實是輸了,以我如今的實力,根本就不是羅姆的對手!
是雷歐,雷歐要羅姆輸,于是我就赢了……,于是羅姆就死了!
呵呵,雖然我還活着,可是卻背着失敗的恥辱,連洗刷的機會都沒有了!”
“瘋狗……”
艾莉森猶豫道:“聽說他以前一點也不瘋,還很善良。剛進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充滿了陽光的男孩,到了哪裡,都能讓人感到快樂。
隻是後來,因為不斷的殺人,漸漸的迷失了自己,才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精神崩潰嗎?”
零有些沉默了,他已經清晰的感應到了,競技場内最大的敵人,并不是死亡,而是在等待死亡的過程中,靈魂的淪陷和扭曲!
“遲早有一天,我會踏上羅姆的後路,也許死亡,僅僅隻是雷歐的一句話而已!”
“羅姆在發瘋之前,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是真正讓他發瘋的,卻是雷利跟他說過的另一句話!”
零好奇道:“雷利那個娘娘腔跟他說過什麼話?”
“競技場裡沒有自由,所謂十年一度的王者,獲得最終解脫的說法,根本就是騙人的!”
零皺着眉頭,喃喃自語道:“沒有自由……”
艾莉森縫針的手法很快,不過片刻的功夫,背上已經傳來了陣陣的清涼,顯然是艾莉森已經給他塗好了,防止傷口發炎感染的藥膏。
“嗯,雖然我不知道雷利經曆過什麼,知道了些什麼,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我卻很清楚,絕望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
艾莉森道:“正是因為相信了雷利的話,羅姆才會徹底的堕落,變成如今的瘋狗模樣!零,你呢,你會絕望嗎?”
零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早在之前,他就感到有些不對勁。
既然十年一度的競技王者,能夠獲得自由,為什麼百年來卻隻有斯巴達家族的創始人勞倫,成功的從競技場裡殺了出去?
難道真的如同雷利所說,所謂的自由,隻是一根懸在毛驢面前的胡蘿蔔,永遠都是看得到,吃不着?
“你呢?可曾絕望?”
零的聲音很低落,像是被人推進了萬丈深淵裡,眸子裡,隻有最為深沉的黑暗和絕望!
“我,永遠都不會,因為我相信奇迹!”
艾莉森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笑得十分的燦爛,笑得十分的溫暖,就像是那四月的豔陽天,明媚舒适,暖人心扉。
“隻要相信奇迹,奇迹就會到來!”
“隻要相信奇迹,奇迹就會到來!”
零默默的念叨着艾莉森的話語,隻覺心中像是多了一些什麼,如同種子一般,頑強的紮根于黑暗的土壤裡,靜靜的等待着生根發芽的一天。
“累了吧,好好的休息,過後的幾天,盡量不要做劇烈的運動,你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傷勢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