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見到栾歆的時候，她正蹲在王府花園後面的假山下看螞蟻搬家。

　　栾歆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長裙，雖然裙子漿洗得很幹淨，但是裙擺卻已經被不知道哪兒來的石頭樹枝挂爛。

　　黎音見着這一幕，心頭忍不住微微泛酸。

　　記得當初見到栾歆的時候，她雖然也是衣衫破舊，但是那雙眸子卻格外清亮，面容縱然隐藏在黑色的灰塵之下，卻也蓋不住她的絕世風華。

　　而如今，卻落到了這般地步，縱然是栾歆這樣強大的人，也會被命運捉弄。

　　“師父？”黎音試探性的喊了一句，栾歆回過頭，茫然的看着她。

　　東方钰修面色微沉：“栾歆大師之前被屍修重傷，後來又被東方牧芸軟禁在京都，時常神志不清，她現在認不出所有的人，且心智似乎也有所損傷。”

　　黎音微微蹙眉，東方钰修說的較為委婉，而真實的情況是，如今的東方牧芸簡直與兩三歲的孩子沒有多大的區别。

　　“她這十來年便一直是這樣的麼？”黎音回頭看着東方钰修問道。

　　東方钰修微微搖頭，歎了口氣道：“也有那麼一兩回較為清醒，但是不過半個時辰以後便又故态萌發。我也請了名醫治療師來幫她診治，但是都沒有辦法。”

　　鳳千岚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就算身邊有人來也毫不在意的栾歆：“你說東方授衣軟禁了她？為什麼？”

　　東方钰修臉上又露出一抹昔日最常挂在臉上的笑容：“聽說是因為東方玹墨擅闖了鎮國塔，而栾歆大師幫他逃出了東方牧芸的掌控，因此遷怒于她。”

　　黎音皺眉：“可是栾歆是東方牧芸的師父啊。”

　　東方钰修嗤笑一聲：“東方玹墨和我還都是她弟弟呢。”

　　黎音終于無話可說。

　　東方牧芸連自己的兄弟姊妹都可以毫無顧忌的下手，更何況是一個挂名的師父呢？

　　“那東方牧芸究竟想要什麼？”鳳千岚把栾歆扶起來，讓她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沉聲問道。

　　東方钰修微微挑眉：“皇位啊，這不是很明顯麼？”

　　鳳千岚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若是為了皇位，你何必這般費力氣與東方授衣一起設下這樣一個局去搶奪那些仙器？隻怕她的目的，讓你們兄妹二人都十分忌憚，因此才聯手上演了這麼一出吧？”

　　東方钰修的面色終于有一絲動容，他笑了起來：“難怪你能成為妖族之皇，果然有過人之處。你是如何看出這是我與授衣設的局？”

　　鳳千岚收回目光，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東方授衣知道我與黎音兩人都在西京城裡，她若是真的想要進入太虛仙境，隻怕不會在意東方牧芸，而會把我與黎音看做最大的對手。隻是她卻一直沒有向東方牧芸透露這個消息，否則東方牧芸也不會走得那麼幹脆了。”

　　東方钰修牽起嘴角：“妖皇陛下還真是自信啊。”

　　不過不得不承認，鳳千岚的猜測是正确的。

　　把鳳千岚和黎音兩人的消息告訴東方牧芸，對東方授衣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她卻一直沒有這樣做，說給東方牧芸的也隻是模棱兩可的信息，讓她根本無從下手。

　　“那麼，那個西爵？”黎音微微挑眉。

　　“西爵早就投靠了我和授衣，授衣讓他去投誠東方牧芸，如今看來這倒是一步妙棋。”東方钰修輕笑一聲。

　　“母後，姨姨。”鳳天琛從鳳千岚的肩上探出頭看着栾歆，忽然扯了扯黎音的頭發道。

　　黎音輕輕把自己的頭發從小家夥的手裡扯出來，不明所以的低頭一看，就看到栾歆的目光忽然變得清澈起來，再也不複方才的渾渾噩噩。

　　她愣了一下，試探的叫了一聲：“師尊？”

　　栾歆也愣了，片刻後皺起眉：“我何時又多收了一個徒弟？”

　　鳳千岚眼前一亮，上前道：“師父可還認得出我來？”

　　栾歆上下打量了鳳千岚一眼，忽而挑眉，一巴掌呼到了鳳千岚的頭上：“為師一日不看着你，你便憊懶得跟那群小猴子混玩。這般懈怠，要何時才能修煉到大乘期，登上妖皇之位？”

　　鳳千岚卻被栾歆口裡的話震驚了，被她一巴掌拍在腦袋上也不覺得疼。

　　而更加震驚的卻是黎音。

　　當初拜栾歆為師的是祁麟和借用了沈傾然的身份的黎音，如今黎音換了個樣子栾歆不認識自然是正常的，但是她卻認出了鳳千岚。

　　認出了銀色長發冰藍眼眸的鳳千岚，更知道他的妖修的身份！

　　“你，你是白雪飛？”黎音的聲音有幾分顫抖。

　　栾歆皺眉看着黎音：“你又是何人？”

　　這一來，在場的三個人全部都混亂了。

　　還是黎音最先回過神來，她看了看白雪飛，又看了看鳳千岚，片刻後忽然蹙眉道：“原來，栾歆就是白雪飛。”

　　東方钰修震驚了：“白雪飛，千年之前妖族的那個煉器天才？”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祁麟皇子是妖族之皇鳳千岚他忍了，怎麼自幼由上一任國師撫養長大的栾歆如今也變成了妖族的人呢？

　　他懷疑的目光轉向了黎音：“你不會也是妖族的人吧？”

　　黎音幹咳一聲，決定還是不說出真相，免得打擊到他。

　　鳳千岚回過神來以後，神色也有些異樣，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他上下把白雪飛來回打量了好幾遍，這才茫然的回頭看着黎音：“怎麼可能？”

　　黎音的腦海裡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定定的看着白雪飛的手，忽然轉向鳳千岚道：“你既然能為我再尋一個身體重生，為何白雪飛就不能？”

　　鳳千岚卻也瞬間就想通了。

　　當初白雪飛隻身返回雲麓大陸，後來音訊全無。

　　他在雲麓大陸上找了兩百多年，最後才發現栾歆長得與白雪飛幾乎一模一樣，這才決定僞裝成祁麟皇子潛入青龍帝國，一則方便照顧已經覺醒了的黎音，二來也好探看一下這個栾歆與白雪飛有沒有關系。

　　但是無論是從哪方面來看，栾歆除了長得與白雪飛一模一樣，外加兩個人都在煉器方面頗有天賦之外，并沒有旁的證據可以證明兩個人有任何關系。

　　更何況栾歆手上沒有白雪飛上手的那些絕對不可能會消除的傷痕，所以鳳千岚在暗中調查了一番之後便否認了栾歆就是白雪飛的這個念頭。

　　黎音也是根據傷口的情況判斷栾歆與白雪飛的關系不大的。

　　但是兩個人卻都忽略了一個可能，白雪飛或許也是與黎音一樣換了具身體重生的。

　　而栾歆的重生連她上一世的記憶全部都消失了，還以另一個全新的身份經曆了一遍長大的過程，許多細節和習慣自然是與前世截然不同的。

　　這樣也可以解釋如今的栾歆為何會有白雪飛的記憶了。

　　想必是她記起了前世的事情，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這一世的記憶全部都丢了。

　　更讓黎音和鳳千岚覺得棘手的是，白雪飛唯一的記憶也就是在流放大陸上與鳳千岚相關的記憶了。

　　之前或者之後的記憶，她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