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第227章 駛往未知
當那團屬于鳳千岚的神識重新在黎音近乎哀求的目光中沒入鳳千岚的眉心的時候,她終于放松了下來,但是,卻沒有懈怠。
她吃力的将鳳千岚毫無知覺的身體扶起來,将他背在自己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在她站起來的瞬間,東方玹墨忽然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若說以前的黎音或許是因為失憶而忘記了他的話,那麼眼前的這個黎音,則絕對不會讓他認錯。這個人,不是沈傾然,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黎音。
眼前的這個人,一襲長裙被鮮血沾染了大半,一半紅一半白,因為背上背着人而微微佝偻着,卻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她的目光隻在海岸邊那被凍在水裡的船上,動作蹒跚而狼狽,卻高貴得像是正在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王座上走去的女皇。
那冷漠的眼眸裡,無悲無喜,卻又是大悲大喜,仿佛眼中什麼都沒有卻又像是裝着萬物。
閑雲帶着朗月修士趕到時,隻看到黎音背着鳳千岚在冰面上踽踽獨行的背影,他張嘴想要開口,卻詞窮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那孤獨的背影讓他即便是見慣了塵世的生離死别,也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他師弟體内的混沌之火的真元根本解除煉化不了,但是…。唯一一個能化解的人卻死于他手下。
鳳千岚承受的那一擊是他畢生功力,除非鳳千岚是仙體,否則,必死無疑。除了鳳千岚,這天底下還有誰能煉化混沌之火?隻怕就連九天之上的神仙也辦不到!
就算是上古神人也不敢靠近混沌之火,更何況是他們這些人?
閑雲的眼底掠過一絲陰霾,眼見他師弟的情況是越來越壞了,或許,過了大風大浪,卻當真要折在這小河裡?
黎音背着鳳千岚走到了那高大宏偉如宮殿的巨船上,有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也飛快的從附近的樹林裡竄了出來,沿着那凍在冰下的錨繩攀援而上,有些吃力的爬到了甲闆上,正是貓仔和夫諸。
随後,玄冰劍斬斷了船錨連着的鐵鍊。
無人察覺的角落,狐禦憂心不已的看了一眼那兩個小東西的背影消失在甲闆上,随後以毒蟲猛獸開道,悄悄的離開了。
東方钰修似有所覺的往那邊瞟了一眼,卻沒有開口說話。
又是在一瞬間,極度寒冷的氣溫并沒有變化,而海面上的冰層卻很快的解凍了。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風,飛快的送着不曾揚帆的巨船離開了海岸。
直到那艘船都在天與海的交界處化為了一個黑點,東方授衣等修士才突破了狐禦布下的毒物防禦線,狼狽的趕到了海岸邊。
而她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閑雲和清風兩名玄霄門的前輩正在不斷地給另外一位明月修士輸入靈氣,而東方玹墨和東方钰修以及那個面目猙獰的怪人則遠遠地望着遠處的海平面。
她的面色瞬間蒼白,聲音也猛然提高,甚至變得有些尖銳刺耳:“那個神魔之子呢?黎音呢?”
“走了。”東方钰修噙着一抹溫和無比的微笑看着她。
東方授衣一愣,随後猛地轉頭看着那三名修士:“三位前輩,你們竟然讓那妖孽走了!”
閑雲站起身,神色淡然的望着她:“皇女,本門後輩請我們師兄弟出山,隻求我們擒下妖皇,如今妖皇已死,你何苦執着?放下執妄,才能窺破鏡花水月。”
他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卻宛如霹靂炸雷,在場的很多人都如夢初醒的瞪大了眼望着那位白衣白發的前輩高人,心頭在瞬間清明了很多。
而東方牧芸的神色卻更加鐵青,許久之後,她冷漠的望了一眼在場衆人,冷冷道:“那妖孽之子今日不除,日後必為禍天下。到時候,休怪我不曾提醒諸位!”
說完,便緊緊地抿着嘴唇,轉身離開了。
雲清歌微微蹙眉,但是也沒有說什麼,立刻跟在東方牧芸身後走了。
雲清妍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那彌漫着濃濃大霧的亡靈之海,許久之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東方玹墨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最後那些修士或皇族都散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應該走了,但是卻始終挪不動腳步。
心底似乎有一個洞,冰冷的冰水不斷地注入,讓他的心不斷地下沉,一直沉到黑暗的最深處。
與此同時,與雲麓大陸漸行漸遠的巨大黑色船隻上,黎音安靜的抱着鳳千岚冰冷的身體,目不轉睛的望着他俊美的臉。
鳳千岚像是陷入了沉睡。
再也不會黏黏糊糊的纏在她身邊,想盡辦法吃吃豆腐,或者是帶着一臉自信的告訴她,他會把全世界雙手奉上,讓她做他的妖後。
也不會每夜都想方設法要與她相擁而眠,用各種拙劣或精明的方法逗她一笑,然後把一切的危險和算計都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盡管對方清楚,她并不那麼軟弱,她也曾經是叱咤風雲的妖族之皇。但是鳳千岚就是願意像對待一個稀世罕見的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将她呵護在掌心裡。
這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毫無保留的愛她呵護她,縱容她卻又仰慕着她的人。
而她,也隻願意被這個人疼愛寵溺着。
如今,這個人不能已經傾盡了所有的去保護她,卻沒有辦法再繼續保護她了。
那麼她,必然要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守護着他,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至少,她的身後,還有他!
“嗷嗚嗷嗚~”貓仔舔了舔鳳千岚沾着血迹的手背,後者卻不再像以前一樣嫌棄的拎着它脖子上的毛把它丢到旁邊去,或者是漫不經心的揉揉它的小腦袋,這讓懵懂不知世事的貓仔有些傷心,粑粑是不要它了麼?
在貓仔簡單的世界觀裡,鳳千岚不是它的哥哥,而是它的父親。它還不曾開智,不知道哥哥和父親的區别,隻知道這個男人從它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一直将它帶在身邊。
“别擔心,他隻是睡着了。”黎音看着小東西水藍色的眼睛裡溢出來一層薄薄的水霧,不由得開口安撫道。
這一開口她才陡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痛得厲害,而且她說話的聲音更是粗粝如砂紙摩擦一般的聲音。
貓仔也被驚了一下,但是看到黎音的時候又放松下來,同時疑惑的看了鳳千岚一眼,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踩了踩鳳千岚的手指,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不由得失望的收回了爪爪。
黎音扯扯嘴角,從儲物錦囊裡取出一個軟乎乎的墊子放在旁邊。
這個墊子上面,還有一個不小的疙瘩,正是當初她為了與鳳千岚搭話的時候出手幫貓仔縫補的那個貓窩。
再看着那個貓窩,卻已經物是人非。
小夫諸眨眨眼睛,立刻撲上去拱了拱,伸出小爪子四處拍了拍,似乎也覺得很不錯,就賴在上面不走了。貓仔見狀,立刻不滿的躍了上去,它的小窩窩,才不給這個讨厭鬼呢!
兩個小東西你争我奪了好一會兒,才四肢絞纏的一起窩在上面了。
黎音安靜的給鳳千岚的傷口上藥,巨船在濃霧之中安靜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