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棍子落下,砸在肉中,發出一聲沉沉的悶響。
啪,對面的那小弟也砸了一下。
“沒吃飯嗎?大點力氣。兔子,你報數!”韓雨擡起頭厲聲道。
“是,大點力氣!”劉思源大聲重複了一句,又是貨真價實的一棍子砸了下去,韓雨的腿不由自主的向上翹了一下。
“他媽的,阿卷,你瘋了?”蕭炎的臉色頓時變了,她眉頭一條,狠狠的推了劉思源一下。
不想,劉思源臉色陰沉,後退了幾步卻也沒有反駁,隻是扯着脖子吼道:“裁決堂,執法!”
一幹裁決堂的小弟,呼啦啦的圍了上來。沉默的将蕭炎和黃泉堂等人圍了出去。
“劉思源,你反了?”蕭炎聲音尖銳,厲聲道。
“對不起,炎姐,我現在是奉老大之命行事,您不要讓我為難。”劉思源又一棍子砸了下去。
冰冷的棍子,落在身上,帶起的絕不是單單疼痛那麼簡單。這麼冷的天,被砸過的地方火辣辣的,就好像有無數的蟲子在爬一樣。麻木,腫脹,讓人恨不能叫出聲來。
這種特殊的刑棍,韓雨還是第一次體會,卻對設計它的人産生了極大的佩服。那個家夥絕對是個變态,他竟然能夠在棍子不真正傷到人的筋骨的同時,讓你遭受最大的罪,他是怎麼做到的?
韓雨咬着牙,冷汗已經在額頭冒了出來。卻硬是不吭一聲。
那邊,兔子顫抖的聲音正在報數:“五,六……”
劉思源說的豪邁,可從他緊緊咬着嘴唇,甚至都咬出了血來看,他的心中,絕不像他剛才說的那般平靜。
他握着刑棍的手臂在微微顫抖,可是,落下的力道卻不敢有絲毫的放水,因為他害怕若是放了水,韓雨會重新讓他再打一遍。
身為裁決堂的一員,他很清楚韓雨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麼。那幾名黃泉堂的小弟,必須要處置。不然,你行我效,社團的規矩将變成一紙空文,更會讓集團方面的人心寒。
可他們都是精英,是為了社團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兄弟,若是真的廢了他們一隻手,再趕出社團,隻怕那些知情的兄弟也會寒心,至于那些不知情的,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韓雨其實很為難。
而蕭炎想要代刑的舉動,終于讓他找到了更為合适的解決辦法。身為老大,代他們受刑,日後這兒些小弟,又怎麼能不羞愧自責,死心塌地?其他的小弟聽到這兒消息,又怎麼會不暗自警醒,對社團的紀律産生敬畏之心?
正是因為清楚這兒一點,劉思源下手才絲毫沒有客氣。
“十二,十三……”
兔子微微顫抖的聲音不斷的響起,韓雨的衣服已經被打破,飛起的棍子,身子帶出了血珠!蕭炎看的身子輕顫不已,她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嘴唇咬的滲出了血。
那幾名被打的集團苦主,心中再也沒有了對社團中人的半點怨言。就為了還他們一個公道,社團的老大,當着衆人的面,當着自己的面,躬身受刑!他們挨的這兒三拳兩腳,又算得了什麼?
“張總,您就勸勸董事長吧,不要再打了!”
“是啊,咱們哥幾個反正都已經挨了,犯不着讓董事長也挨一頓啊!”
“心意咱們領了,董事長這兒麼對咱們,咱們幾個别說是挨了一頓,就是再挨個十次八次的,也算不了什麼。可董事長是幹大事兒的人,不能跟咱們一樣啊!”
他們三人圍着張新收,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聲祈求。張新收緩緩的搖頭,輕歎道:“事情到了現在,你以為跟咱們還有關系嗎?沒用的,他這兒次是鐵定了決心,要傷身震虎!你們,先看着吧。”
說着,他的目光從一幹黃泉堂的小弟身上掃過。暗自輕歎一聲,他雖然不在道上混,可對于韓雨的用意,卻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老實說,韓雨對他的這兒些手下,是真不錯!别的不說,這兒自古以來能替自己的手下挨闆子的老大又能有幾人?
那些個黃泉堂小弟,面紅耳赤。身子不安的就像是那一棍子一棍子全都砸在了他們身上似得。他們隻恨不得能揮刀将自己給宰了,也好過受這等煎熬!
終于,龍少第一個站了出來,躬身道:“老大,我們錯了!求求您,别打了!”
“老大,我們錯了!”
“老大,我們錯了!”其他的小弟也紛紛跟着上前,這兒些桀骜不馴的漢子,沖着韓雨的方向,右手成拳,捶至左兇,躬身不動。
“黑衣,夠了!”蕭炎也禁不住出聲。
韓雨并沒有出聲,隻是在劉思源停下的瞬間,将頭微微向上一揚。劉思源頓時又一棍子砸了下去。
“十九,二十……”
“阿卷,你個王八蛋,你還敢打老大!”龍少猛的擡起頭來,兩眼猩紅,他狠狠的盯着劉思源:“你他媽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來啊,你弄死我試試!你個癟犢子的玩意,你給老子橫什麼?不是你他媽的違反社團的規矩,不是你他媽的打了自己兄弟,現在,老大能出來替你們扛雷嗎?說我,一個王八蛋還說我,我就打,我就打……”
劉思源說着說着,又一棍子砸了下去,可自己的聲音中卻顯然帶上了哭腔。龍少臉上猙獰的神色頓時僵住,他靜靜的望着韓雨被打的地方,那裡,衣服已經打爛,棍子上帶出的血珠随着棍子的每一次落下,都像是梅花一樣綻放。
隻是這兒種美,卻是那麼的壓抑,讓人直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哪裡。
龍少兩腿微微一屈,砰的一聲跪了下去。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黃泉堂小弟,跪了下去。
這兒些個在刀鋒和血雨中,在生和死的邊緣中闖蕩的漢子,即便是在刀斧加身的時候,也不曾經彎下過他們的脊梁,可此時,卻推金山,倒玉柱,直直的矮了下去。
他們跪的筆直,不曾說話,卻有一股比任何語言都要濃烈的情緒,在醞釀,在爆發!
蕭炎靜靜的站着,就連後面傳來的腳步聲,也沒有讓她回一下頭。
大廳中一片安靜,有的隻有刑棍落入人肉的聲音,劉思源不斷的帶着哭腔的嘶吼,和兔子顫抖的數數聲。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随着兔子的聲音落下,劉思源忽然一下丢掉了刑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狠狠的捶着地面,嚎啕大哭。
他是全社團第一個敢打老大屁股的人,而且打的如此生猛,皮開肉綻。可他卻沒有一點得意和驕傲,相反,隻覺得自己委屈的想要講這雙手都剁掉。
龍少等人的臉上,淚水滾滾而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們感受到了幫規的威嚴,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兒樣,他們感覺自己跟社團就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如何的契合。
他們是黃泉堂的成員,可他們更是遮天的小弟!
“哭什麼,老子還沒死!扶我起來!”韓雨咬着牙,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上去平穩如初。他現在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屁股存在了,不,甚至連腿上的知覺都沒有了。雖然他的身體素質強悍,可是三十刑棍砸下來,他也差點暈倒。
要不是劉思源最後那一嚎啕,他搞不好在數到三十的時候,真就昏過去了。
娘的,這兒可真不是人受的啊!
韓雨隻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架了起來,身上全是冷汗,涼飕飕的,讓他禁不住皺了下眉頭。然後才看見扶住他的人,竟然是谷子文。
“你怎麼來了?”
谷子文苦笑一下,輕聲道:“不僅是我,他們也都來了!”
韓雨扭頭,這兒才看見在張新收等人的後面,黑壓壓的站着許多人。各個堂口的副堂主,分堂主,黃泉堂不少小弟,裁決堂部分小弟,還有漢魂集團的不少員工,站在最前面的,則是三個豔若桃李的女人。
楚顔,墨雨心,蕭炎,楚顔的眼睛紅紅的,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可是那笑露出的時候,淚水卻無聲的落了下來。
墨雨心依舊帶着大墨鏡,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瞄見她的眉頭向上彎着。
蕭炎隻有眼睛還是紅紅的,神情最是鎮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靜靜的盯着他。
韓雨皺了下眉頭,輕聲道:“都沒事兒了是吧,跑來這裡看熱鬧,散了。”
衆人沒有響應。
谷子文微微點了點頭,武柏等人這兒才帶頭就走,轉眼間,大廳中就又剩下了原來的那些人。一來一去,大多數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可是,他們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觸犯過社團的紀律。
遮天,無論是在國内争霸,還是縱橫全球,都是首屈一指的紀律最為嚴明,小弟最為忠誠的社團。
當多少年後,當有人問已經成為了裁決堂堂主,成為世界黑道仲裁者和審判者的劉思源,社團的紀律是怎麼形成的時,已經是二星小弟的劉思源微微一笑,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是老大用屁股換回來的。
再問,卻隻能得到神秘的微笑。以至于此事還成為了道上的一大秘辛,也成為了許多知道内情的遮天衆人,守候一生并為之得意不已的秘密!
當然,此時的韓雨,并不知道自己挨的這一頓闆子,竟然能換回來如此深遠的影響。
他靜靜的望着張新收和他後面的人:“對于這兒種處理結果,你們能接受嗎?若是不能,我……”
“能,能,董事長,你就别說了。要早知道是這兒樣,我老張就該什麼也不說!”張新收不等韓雨說完,便連聲道。他身後的那幾個人,也都是連連點頭。
韓雨點頭,沉聲道:“事情本來就不是你們的錯,為什麼不說?說,不僅要說,而且,日後直接找當地的裁決堂反應。若是裁決堂跟他們坑瀣一氣,不能處理,便讓他們向集團高層反應,由你直接向我彙報。這兒便當作集團的慣例,保留下來!”
“是!”張新收急忙答應下來。
韓雨這兒才扭頭望着龍少等人,緩緩的道:“都起來吧。經過了這兒件事情之後,我想,你們應該明白了你們不僅僅是你們自己的道理。你們代表着社團,代表着堂口,代表着你們過去的,曾經的榮譽,日後,做事之前要多用用腦子,别那麼莽撞!”
“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五星身份被取消,全部降為正式小弟,留在黃泉堂繼續效命,你們沒意見吧!”
“沒有!”龍少代衆人回答。
韓雨低聲道:“沒有就好。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