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三族讨九嬰,威武嘗敗績
且說五位密探化作長虹飛至南海濱,玄枵趁凝霜小憩之時換上法袍秘會了他們。虛日鼠搶先邀功。眉飛色舞道:“吱,玄枵大人,我五人奉命潛入寒冰城敗壞掉那裡的氣脈,已頗有成效。冰淩那女人的報複心理正好為我們的怠政之法火上澆油,又有奧蘭慕與黑羽門推波助瀾,半路還殺出個九嬰,現在寒冰城已經快要變成廢墟了!”
玄枵聽罷,喜上眉梢,恢複了作為歲星宮之主的氣派:“好!混元諸族已崩塌一角,争奪狼子野心的對手也就少了一個。本座現暫且屈居在南海塔主凝霜手下做家仆,待他為我取出鹑火體内的魔兵獸黑獅子,我就可以鸠占鵲巢!爾等速回歲星宮,告知鹑首、鹑尾,看好時機,準備出關!”
五位密探領命,再次化作長虹飛走。玄枵重新換上破衣爛衫,返回燈塔繼續伺候凝霜。再說冰清、玉潔這邊,二人分頭行動,前往赤火、烈風二城求援。九月十六辰時,冰清行至赤火城下轄地界,覺得炎熱無比。那裡遍地通紅,僅有一種樹木生長,樹幹赤紅,渾身是刺,枝杈亂長,毫無章法。樹杈之上無一片綠葉,隻有幾顆碩大的果實随風搖曳,那果實雖大如蹴鞠之球,内部卻慘不忍睹。
冰清一躍而起,摘下一個果實掰開來看,大失所望,眉頭皺成包子也似。果實中非但沒有水分,而且連果肉都已被蒸發幹淨,打開來隻見一團黑霧湧出,空氣中彌漫着燒焦的味道,令冰清掩鼻不及。從她身後傳來一個幽怨的聲音:“這是我們赤火城地界目前唯一能夠存活的樹木—四象紅果樹,本可以抵禦百毒,不受侵害。誰知穆拉的蠍毒十分厲害,竟令此樹發生了變異,結出的果實就像你剛剛看到的那樣!”
冰清聞聲蓦然回首,看到一名銀發青年,二十歲上下,身長八尺,生得俊美無比,面皮白淨,一雙秀眼,頭戴獬豸盔,身穿銀葉萱華甲。此人正是赤火城右護法銀花,乃左護法火樹之弟,慣用神槍烈灼,有萬夫不當之勇。看了銀花相貌,冰清呆在當場,表情變得極不自然,面色由白變紅,呼吸也開始紊亂,由平靜轉向急促,雙手伸至兇前,緊張地互碰着食指的指尖。
銀花見面前的女子如此局促不安,不由得笑出聲來:“我聽兄長說起過,你應該就是寒冰城的冰清護法吧,見了在下也不用如此緊張,吾名為銀花,乃火樹之弟。”冰清已經全然沒了俠女風範,變成了小家碧玉,羞答答地說道:“小女子冰清見護法如此貌美,心中不免有些慌亂,如有失态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冰清隻顧癡癡地盯着銀花看,弄得他也有些局促,他面色微紅,鄭重地說道:“冰清護法此次來赤火城,想是有什麼難處,請速随我去城内見兄長和城主,若在此處為兒女私情誤了大事頗為不妥。”冰清聽了銀花之言,頓覺失态,滿面羞赧,收回目光,正色疾步起行,心内如小鹿亂撞。銀花亦是一樣的感受,隻是不便言明。
二人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已至赤火城下,銀花将冰清送至館驿休息,自己前去禀報怒炎與火樹。怒炎時方小睡初醒,聽聞冰清來到,竟從榻上飛速躍起,穿着寝服,赤腳趕往館驿相見。内侍快步追出來,手提一雙布靴大叫道:“城主,赤足會客不合禮數啊!”銀花換了便服,無奈地攤開雙手笑道:“我族久無外交,難得有外族使者前來,故此城主才會喜不自勝。”火樹也露出苦笑,與銀花大步流星走向館驿。
冰清如熱鍋上的螞蟻,在館驿中徘徊不止。怒炎如風一般沖了進來,拽住冰清的袍袖不住地抖動,他熱情滿滿地說道:“此處久無外交使者前來,今見冰清護法,實在如同久旱逢甘霖!”冰清稍顯無奈地提醒怒炎:“怒炎城主,在下此來有要事相商,若要感慨談完正事再發不遲。”
怒炎也覺得有些失禮,忙松開冰清的袍袖,從氣喘籲籲的内侍手中接過布靴着于足上,對冰清作了個揖,說道:“冰清護法有何難處盡管道來,我們赤火族人定會仗義相助!”内侍擺開桌案,奉上香茗,火樹銀花也走入館驿就坐。冰清便将寒冰城近來發生之事如竹筒倒豆子般講了一遍,從冰淩怠政到奧蘭慕訛詐,再到九嬰毀城,足足講了半個時辰。怒炎聽完,火冒三丈,拍案而起:“九嬰不除,則混元大陸永無甯日!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去讨伐那神家父子,取了九嬰的首級來血祭那些死難的百姓!”
火樹、銀花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呼”地起身,即刻施法披挂停當,藏了兵器,痛飲餞行酒,跟随冰清疾速奔往風暴沙漠,絲毫不耽擱。
再說玉潔來到烈風城轄屬的通幽鎮,看到那裡一片蕭條,街市之上行人寥寥可數,皆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玉潔看了,十分感傷,不由得垂淚千行。
恰好烈風城主岚濤麾下左護法疾風微服探察民情,那疾風身長七尺有餘,目光如電,面上無須,英姿勃發,正在血氣方剛之年,這一日作道士打扮在通幽鎮走動。他看到玉潔哭泣,心内不爽,施法換了平時穿的黑風袍,大聲喝道:“兀那女子,為何在此哭泣,帶來恁多晦氣!看你打扮,應是習法術之人,若是為百姓而哭,何不披挂戎裝,斬盡妖邪?”
玉潔被這聲大喝驚住,忙停止哭泣,看着眼前的英武青年,心生敬佩,然因凝霜之故,她并未有兒女情長之念想。玉潔作了個揖:“觀閣下之氣勢,應該并非等閑之輩,想必是疾風、二位護法之一。”
疾風撫掌大笑:“好眼光!我正是岚濤城主麾下左護法疾風,看姑娘氣質,應是寒冰城冰清、玉潔二位護法之一。”玉潔莞爾一笑:“疾風護法的法眼也不差,小女子正是玉潔,隻因城主昏庸怠政,緻使盜賊橫行、妖邪毀城,故前來求援!”疾風聽了,義憤填膺:“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荼毒寒冰城百姓!玉潔護法速随我去城中見過岚濤城主,同道有難,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二人火速飛至烈風城外,岚濤與驟雨已接到疾風的心靈傳信,早在城門處等候。見玉潔來到,岚濤上前拱手施禮:“玉潔護法遠道而來,定有要事,請至館驿詳談。”玉潔回禮道:“恭敬不如從命,有勞城主了。”四人一起走進館驿坐定,内侍奉上香茗,玉潔将寒冰城近來發生之事說了一遍,也是用了半個時辰。
岚濤此刻已是切齒拊心,怒目圓睜,拍案而起,破口大罵道:“這些混賬甚是卑鄙,專挑家國式微之時行那不軌之事!我派疾風驟雨二位護法前去相助,即刻啟程。”疾風、驟雨施法披挂了,雙手抱拳,齊聲叫道:“我二人當盡力戬除妖邪,還混元大陸一個太平!”玉潔心下感激,拱手稱謝:“多謝岚濤城主仗義相助,若能再現寒冰城輝煌,玉潔定當湧泉相報!”疾風、驟雨飲了餞行酒,藏了兵器,與玉潔一同趕往風暴沙漠,此刻正是九月十六未時。
大聖像五丈開外已被沙塵遮蔽,穆拉正身處風沙之中為雙尾巨蠍療傷。與魔化鹑火一戰,穆拉與雙尾巨蠍皆元氣大傷,至今仍在閉關調息。穆拉已無大礙,但雙尾巨蠍傷的很重,需啟用穆拉的天地沙暴結界方能完全恢複。
神威騎着九嬰返回風暴沙漠,安頓好九嬰之後進入大聖像中見了神織和神武。神織面帶憂慮之色,對二子說道:“如今穆拉正在閉關,已近一周,威兒又将九嬰從寒冰城帶至此處,若是那些正派前來讨伐,僅憑我三人之力恐怕難以阻擋。”神威微微冷笑:“父親多慮了,我與寒冰城護法冰清交過手,她被我完全壓制住,根本不是對手!何況父親有紅絲毒蛛,二弟也曾擊敗過聖靈護法,有何懼哉!”
神織拍案而起,捋髯憤憤道:“威兒說的是!‘鬼裁’并非浪得虛名,憑他來幾人,定教他們有來無回!”神威、神武披挂停當,走出大聖像,各執兵器立于紅絲毒蛛兩邊。神威穿一件蝰蛇鱗紋甲,手中鳳翅镏金镋殺氣騰騰;神武着一套地鳴沙塵衣,肩擔鳳翔九環刀,威風凜凜。神織從大聖像中跳下,穩穩落在紅絲毒蛛背上,依舊穿着初見穆拉時的草綠色法袍。
冰清與玉潔等六人于風暴沙漠外會合,寒暄了幾句之後一起向沙漠中央進發。大聖像東側,九嬰昂頭向天,鼻子不停地抽動着,從空氣中嗅出了異常的氣息。它低吼道:“有生人的氣息,而且有六股。其中兩人是手下敗将冰清和玉潔,餘下四人應該是赤火族與烈風族之人!”
神家父子趕至九嬰身邊,警覺地環顧四周。神武大笑道:“想不到他們來的如此之快,看樣子這裡要多幾個亡靈了!”話音剛落,冰清等六人已然出現。冰清手指九嬰大罵道:“妖孽,你的末日到了,今番要你血債血償!”神威嗤之以鼻:“手下敗将,如何敢口出大言,即使搬了救兵也是杯水車薪,留下命來!”說着,他将手中二百斤重鳳翅镏金镋舞得呼呼作響,使開一個餓虎撲食沖殺過來。
這一邊火樹按捺不住,全身燃起紅色火焰,掄開手中赤鍊火錘,将一頭轉得飛快,幾乎看不清楚,随後躍上高空奮力擲出。神威見來勢兇猛,忙舉镋招架,那錘撞在镋杆之上,铿然有聲,火花迸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能量場,神威倒退了十餘步。力量波及方圓五裡,風沙四起,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有三尺的腳印。
神威嘴角流下一縷鮮血,他伸手擦去,露出邪笑:“想不到遇上對手了,但我現在不想親自動手,就讓這東西陪你們玩玩好了。火樹,若你還能活着,定要分出勝負!”說着,神威收了镏金镋,雙手手心朝上,五指彎曲,口念密咒将周遭沙土聚集起來,鑄成一個高約二丈的巨人,力大無窮。
冰清等六人看到這個巨人,不免有些驚慌。那巨人雙腳踏在地上轟轟作響,震得大聖像都顫動不止。神威俯身以拳擊地,那巨人也照做,碩大的拳頭向六人猛然襲來。冰清他們舉兵器招架,全被擊退數十步,雙臂發麻。冰清對其餘五人低語道:“對付它不能用蠻力,需要智取。”如此這般的叮囑一番,衆人會意。
那巨人雖有蠻力,但回轉不便,即使有神威操控,一步也隻能移動一尺。冰清、玉潔繞至背後,合力使出歐若拉之光,瞬間将巨人凍結。疾風、驟雨二人迅速在地上畫出巽卦圖樣,刮起如刃般狂風,須臾之間巨人被擊成碎片。飛舞的碎冰與天上飄飛的雪花倒也相映成趣,巨大的沖擊力将神威逼到了大聖像下的狹小角落之中。
神武見兄長失利,舞刀沖上前來搦戰,驟雨使開手中伶風雙劍與之戰在一處。二人各獻手段,刀劍往來,乒乓有聲。那驟雨雙劍使得毫無破綻,死死逼住神武;神武兵器雖長,卻占不得半點便宜。戰有三十餘合,神武漸漸亂了刀法,被驟雨一道劍氣擊中臉頰。神武大叫一聲,跳至三尺開外,使出“暗影鬼旋斬”,就地刮起一道黑色龍卷,朝驟雨飛速襲來。驟雨縱身躍起,迎風而上,将雙劍劍刃朝外,從龍卷旁邊掠過,那股龍卷頃刻間被砍作數段,灰飛煙滅。
神織見二子皆敗,恨鐵不成鋼。他張開雙手,發出五彩光波罩住紅絲毒蛛,那巨蛛開始飛速旋轉,軀體化作織機,八隻巨眼嵌在其中,宛如寶石。八足變為梭子,與織機之間由紅色蛛絲相連。神織接了飛梭在手,噼啪有聲,散發出陣陣邪氣,他十分不屑地說道:“最後還得老爹來收拾殘局,你們兩個真是不争氣!日月飛梭,這件别樣的殺人利器終于露出鋒芒了,死在蜘蛛絲之下,另有一番滋味。”
“小心,這把魔兵十分厲害。”疾風提醒道,“相傳十年前前任烈風城城主就是死在它的攻擊之下的!”驟雨點頭贊許,其餘四人皆驚。“想跑是不可能的,統統成為我的階下囚吧,經天緯地!”神織大喝一聲,撥動織機上的絲線,拉動梭子,結成一張巨網,圓穹也似,從天而降,發出炫目金光,六人全部昏倒,被罩在其中。
神織冷笑一聲:“哼,對付你們這一招就夠了,何必費那許多力氣,威兒、武兒,将這六人帶回大聖像,随便你們怎麼處置!”冰清他們悠悠醒轉來,發現自己被蛛絲所困。火樹勃然作色:“這等伎倆怎能困住我們?看我破它!”怎奈這絲線堅韌無比,憑火樹扯拽、灼燒都無濟于事。
穆拉在沙暴結界中煩惱不已,若要與鹑火抗衡,則必須與雙尾巨蠍融合,可惜他尚未完全掌握融合之法,故此愁眉不展。忽然穆拉靈光一閃,想起父親曾經說的:“有一捷徑可快速與雙尾巨蠍融合,你于地上畫出艮卦圖樣,坐在其中施法,隻要圖樣亮起紫光,便可順利融合。然此法并非萬全,稍有不慎可緻氣脈紊亂,無法很好的操控魔兵之力。”回憶至此,穆拉齧破小指,蘸着鮮血在沙地上畫出艮卦,用了約一炷香的工夫。
雙尾巨蠍以長者的口吻開始訓誡穆拉:“老主人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此捷徑來進行融合,你這麼做可能會導緻玉石俱焚,實在太冒險了!老主人将黑獅子封印于鹑火體内就是用的畫卦之法,鹑火雖僥幸完成融合,但那也隻是個别情況。”穆拉不以為然:“我意已決,休再啰唣,是成是敗,皆看命數。你與我同甘共苦十年,如今我一定要以這種方式來感謝你!”
雙尾巨蠍不再開口,穆拉盤腿坐于卦内,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卦象發出紫光,将雙尾巨蠍籠罩起來,帶上半空,變為雙頭蠍鈎。随後,穆拉縱身跳起,握住蠍鈎落回卦内,然後施法将蠍鈎懸浮于兇前,搖動右手食指,隻見雙頭蠍鈎開始融入穆拉體内,毫無痕迹。
須臾,穆拉開始慘叫,身體兩側長出蠍足,雙手在蠍鉗與肉手之間不斷交替變化,頭痛的幾乎要炸裂,他的表情十分痛苦,視線逐漸模糊。再看結界之外,神織用經天緯地困住冰清等六人,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在蛛絲上留下一點斷痕。火樹暴怒不已:“可惡!這蛛絲怎麼也弄不斷,妖人,你究竟下了什麼咒法?”
“不要白費力氣了,紅絲毒蛛的絲為天下至韌之物,外柔而内剛,憑你們怎麼折騰都弄不斷的,成為九嬰的腹中之物吧!”神威大放了一通厥詞,九嬰大步上前,垂涎三尺。忽然一聲巨響傳來,五丈外的沙暴結界被撤去,射出兩道紅光,完成融合的穆拉一瞬間飛至大聖像之下,已是半人半蠍,不知冰清等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