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曾經說過他這樣軟弱的作風，難成氣候，當個騎士還算綽綽有餘。可他偏偏不信邪，硬是花了十年從一個無名小卒一步步走上将領之位，這其中的辛苦想必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這也和他不曾和人分享的性情有關。
此刻，敵對平衡被打破了，天平另一端一味妥協，甚至放下反抗，終是徒勞一場。
摩卡多有些感動，掙紮并大喊不要管我之類的話。
塞恩嫌他太過聒噪，捏住他腦袋的左手指稍微改變使力方向，讓這小子看向西南方那道豔紅發紫的沖天光柱，露出一絲狡黠。
此刻淩晨二點，天色濃度降低了不少，愈顯得紅色光柱詭異萬分。
摩卡多僅僅盯了它不過三秒，心中疑問還沒發出，整個眼瞳猶似石像化很快褪色為銀月灰，動作微微顫動不比斷了線的提線木偶差多少，最大的變化莫過于古銅色皮膚出現細碎斑紋，逐漸浮現出淡淡湖水藍。
“喲！沒想到是個不錯的坯子，我還以為是普通綠苗。”塞恩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氣，就像擺放一個陶制玩具那般輕輕放下摩卡多，比找到金子還要開心。
“你個混蛋！”
眼見自己手下變成這個鬼樣子，豈是憤怒可以形容。阿爾維斯顧不上實力差距拾起地上的劍，灌輸魔力于劍尖對準塞恩就是一發強勁劍氣突擊。
三棱錐半透明劍氣以子彈沖出槍管的力道，拐了個不明顯抛物線加旋轉，刺破空氣滋滋作響。這樣一個最基本的劍氣突擊對用劍之人而言，不算什麼小招數，頂多是新手習劍必練技能，很多人用劍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都會習得屬于自己的招數，把這些基礎技能給抛棄。
可阿爾維斯不一樣，他不斷改造這些基礎技能，強化到超群加以緻用。
若放在平日，這發強勁劍氣突擊肯定擊穿厚石闆。可此時此刻，這道攻擊打在塞恩厚實手掌上，連一小塊表皮都沒法撼動一分就敗下陣，作為撓癢都不夠資格。
“小阿爾維斯，難道你也想發生異變嗎？”塞恩睜着燈籠大的紅眼坐看雲起時，并沒有将視線轉移到阿爾維斯身上，他無暇顧及阿爾維斯聽到異變二字會露出怎樣瞪目哆口的表情，因為頂部空氣變了。
空氣變了！？感覺全身跟針紮一樣。
這是……我能感受到魔力漩渦……阿爾維斯凝視着天空，萬念俱灰。
墨色夜空披着紅彩霞鋪開偌大的空洞，規旋矩折。
風起雲湧，循着那道持續了一個小時的紅色光柱緩慢流動，逆時針劃出不遜于朝霞的線條美。
塞恩眼裡放光，脫口而出：“終于完成了！”
阿爾維斯由始至終都沒有看紅色光柱，惴惴不安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王儲試煉第二關卡，你知道是什麼嗎？”塞恩慢悠悠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然後扛起大戰斧于肩上，準備行動。
“不知道！”阿爾維斯克制住救摩卡多的念頭，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迫切的心情就像可樂瓶内的二氧化碳，想找一個突破口噴發出去。
“錯位試煉，原本就是将諸位王子進行人生錯位進行相應考驗，這樣一個具有改變性質的魔法隸屬于超禁術遠古魔法，被封印在切鋒神殿地下洞窟當中。”塞恩頓頓腳，神色變了。
“錯位……難不成凱撒他想取代銀王？”阿爾維斯汗孔大開，呼吸急促。
“聰明的小阿爾維斯，看來你注意到了。沒錯，從現在開始，帕斯卡帝國主宰者是厄魔王。你不要再做無謂掙紮，帝國軍隊已經全軍覆沒。”塞恩用手拍拍酒桶肚子，有些餓了。
“這不可能！泱泱大帝國軍隊可是這世上最為強大的力量，就憑不過爾爾死靈軍團也想其相提并論？就算你們使用卑鄙手段，也做不到徹底覆滅我們帝國軍隊。”阿爾維斯堅定的眼神裡充滿自信，談起帝國軍隊英姿飒爽。
塞恩沒有多大反應，取出挂在腰間鐵圈上的麻布束口袋，将石化狀态的摩卡多收進去。
阿爾維斯着急了，想沖上去揮劍砍塞恩，沒想到身體不受控制，噗嗤一聲軟倒在地，不斷地抽搐。他那俊俏的臉龐慘白無力，異常痛苦扭曲着。
陰影下那個瘦小身影嫌塞恩太墨迹，彈指間于阿爾維斯身上施加了肌肉萎縮病毒魔法。他和塞恩說話是通過意念進行的，尤其讨厭花費力氣開口說話，并認為這樣費勁的行為繁瑣無聊。
塞恩拿他沒辦法，懶得和他争辯。
倒是注意到自己中招的阿爾維斯因為痛苦加劇的緣故，之前不太靈光的腦袋忽然想起還在參加試煉的王子們，咬牙切齒地忍耐住病毒的折磨，說什麼也不能倒下。
“放棄掙紮吧！我還挺中意你的，隻要你答應跟着我，我就讓蒙多解開你身上的魔法侵蝕。”塞恩走到這個男人面前，用手抓了一下屁股。
“塞恩隊長，你為什麼要執着于收一個人類為手下？”樹蔭下黑乎乎的蒙多發出蟲鳴般尖銳難聽的聲音。
“你不要多管閑事，小心我撕了你！”塞恩用眼神制止那個人。
阿爾維斯居然剛健地坐起來，屋内的光如瀑布般灑下來，畫面動容無比……他側卧在地面，極為艱難地挪動着乏力的雙腿，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劍，燃起魔力籠罩住身體。
塞恩正想伸出右手拎起他，卻撲了個空：“遠距離移動？他逃走了……”
伊修爾區最東邊區域，某條冷清街道上。
阿爾維斯想要從這座深夜城市裡找到一個還活着的人，可他拐着疼得發麻的腳走了很久，所見都是空蕩蕩，不見人影。
他不知道被紅色光柱吸引住的民衆去哪了，也不知道銀王安危如何，自責不已。
不行！不能去切峰神殿……凱撒在那兒！可是不去那兒，就沒法确認銀王是死是活！阿爾維斯越想越煩惱，以至于沒看到腳下，跌入年久失修的明渠。
他的頭撞在苔藓密布的青石上，身心疲倦地暈過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空出現魚肚白。
紅色光柱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一如往昔。
不同的是，黎明下再也聽不見喧鬧的吆喝叫賣聲回響于大街小巷，沉寂的空氣一點生氣也沒有。緊閉的店鋪門被清晨冷冽的風吹得咔咔作響，也不見推開它的人……
黎明的曙光沖破天際，照射在這座寂靜的千年古城上，柔和溫暖。
可惜，空蕩蕩的齊爾瓦紮城一片萬人空巷景象，再也不複往常熱鬧，唯有孤寂落葉随風盤旋在冰冷街道石闆上，哀歎着沒落。
好在帕斯卡帝國其他城都和城鎮沒有出現這樣悲涼的狀況，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但人們讨論的話題卻變了。
“那個，你聽說了嗎？凱撒帝王要減少稅收，還為我們開倉放糧。”
“是啊！這下冬天我們就不用挨餓受凍了……”
“據說瓦斯諾王子又立了軍功，平定塞北邊陲土匪禍亂，讓塞北恢複以往安定，還解救了不少被土匪抓去做勞工的奴隸……還有凱瑟琳王後準備在全國各地挑選出才貌雙全的待嫁女孩，為瓦斯諾王子娶親。”
“真的嗎？如果有哪個幸運女孩能夠得到王後的賞識，說不定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那邊的老王，你還不趕緊給你女兒買幾件好看的衣裙，時不可失！”
“你想多了吧！門不當戶不對，人家高貴的王子怎麼會看得上我們平民家的女孩，你就不要再這裡做白日夢了！”
“也是……時候不早，我得趕緊幹活去了，晚上有空喝幾杯！”
“好！”
表面風平浪靜，内在本質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錯位，不單單是帕斯卡帝國範圍内所有平民這麼認為，就連全世界帝國與帝國、帝國與公國、公國與大公國之間的認知，也被篡改了。
沒有任何蜘絲馬迹，也沒有一絲起眼的征兆，就像改變曆史。這樣不着痕迹，近乎完美。
切鋒神殿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于陽光穿破夜色那一刻起，漸漸升華盤旋而上，消逝在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裡。暗淡無光的土地上，裸露出一片面目猙獰、茫茫戈壁之态。
地下洞窟早就空無一人，除了彌漫在空氣裡的血腥味，什麼也沒有。
痕迹斑駁的洞窟地面，哪裡還有複古刻印魔法陣的影子，唯一醒目的是中央和頂部被掏空的深洞，參差不齊的斷層給人燦然一新的感覺。
人去洞空，無人知道錯位試煉啟動後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