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肆虐起來總是沒完沒了,天地間沉浸在白色的寂靜之中。
伊甸園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着嚴實,無論是樹枝還是草地,擡眼望去皆是毯子般潔白的顔色,而這裡的植物惡魔由于懼寒躲在怪石陣沒有出來,院落靜悄悄的讓人不習慣。
長天蹒跚地走在雪地裡,動作熟練地推開鐵門,目視從建築物窗戶投射而出的橘黃光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暖意,此時意識到歸屬感在兇膛孕育而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幸事。在一棟不大的建築物,哪怕這裡不是稱為家的地方,可有人等着自己的歸來……
站在原地發呆的片刻,有人忽然從背後觸碰了一下,他回過神發現是艾琳和科恩大哥,笑笑沒有說話,用手示意一起走進去,想必埃爾文推着餐車已經準備就緒,裡面隐約飄出飯菜的香味,饑腸辘辘的感覺如決堤洪水淹沒疲勞。
艾琳臉色沒有看上去那麼好,心事重重把什麼都呈現在蹙眉上,在看到長天的瞬間,方才有一點笑逐顔開的好轉,不停地對着凍僵的芊芊細手呵氣。
反倒是科恩很難看出哪裡不對勁,他屬于耐寒體質,即使肩上和頭發布滿淺淺的積雪,就像天氣再怎麼惡劣也不能令他打個寒顫。或是了解對方的性情,對視點頭的刹那便什麼都不必言說。
不能從正門進去終究是很難受,他們趟着積雪往後院走去,順着車輪印的過道加快腳步。
推進倉庫後門,他們沒有着急步入正廳,而是在那兒撣開身上的積雪,确保衣物幹淨才走到正廳的燈光下。
屋内的供暖系統仍然繼續工作,讓人有如身處花海般舒服,呼吸都能析出水汽。
奧古斯汀和諺火在餐桌旁邊忙得停不下來,耳邊的煤球怪聒噪不已,真虧艾倫這家夥躺在長椅上還能睡着,氣色恢複得還算不錯。
埃爾文走到長天面前,畢恭畢敬地微笑道:“你們終于回來了!我聽說你們名将聯盟大會獲得小組第三名,戴納廚師長專門為你們準備這頓佳肴命我送過來,想讓你們吃飽喝足好好休息。”
長天拍拍他的肩膀,态度溫和地回應:“大雪天辛苦你,來回要注意點安全,推着餐車路不好走。”
諺火見他們站在那說零碎的話,走過去推所有人就位坐好,再不開動便錯過佳肴享用的最好時間,為此還不得不把艾倫叫醒,怨氣仿若幽靈充斥在屋内。
奧古斯汀在席間看向艾琳,故作漫不經心地提起會議這事,想知道聖裁院搞什麼名堂。
據艾琳的說法,聖裁院似乎察覺到第一天魔偶測的比賽當中出現問題,他們當下派出的調查員已經滲進鐵鹿嶺各個角落,而作為主場的峽谷競技場實施封鎖對策,想把事态控制在一定範圍,消息傳出去容易造成很大的騷動,為此不是值當的做法。
裁定者這職階雖說存在意義不一樣,但究其根本還是難以接受,這是以往名将聯盟大會沒有過的例子,可真正運作不過把人當成傳統意義上的裁判來使用。
若真這樣,那麼對于失去一個成員的參賽團隊而言,弊肯定大于利,有時候死闆的規定可謂害人不淺。
紅色咒令是為了間接控制住大部分參賽隊伍成員,聖裁院那邊沒有信心确保所有人的真實信息,萬一裡面摻和着非法分子,可通過裁定者出面給予這些人嚴酷的懲罰并加以控制,若放任事态擴大,不但是組織機構名譽上的折損,而且還給世人落下口實。
畢竟阿加爾事件鬧得沸沸湯湯,聖裁院的玩忽職守是無法推卸,所以他們不允許再有任何出錯,為此在名将聯盟大會下了一番苦心。
可就算這樣,還是沒能阻擋未知魔爪探進比賽當中,就算觀衆看不出端倪,可坐在特殊位置的席官等人不是傻子,已方的比賽規則心知肚明,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未知魔爪的手段豈是高明可以評價,近乎神不知鬼不覺的伎倆躲過重重監視,當着聖裁院的面上演一場颠覆性的比賽轉變,若非沃倫發現隐藏在城鎮下面的機關,恰巧艾倫撞破魔偶的異樣,否則還不知場上會有誰人慘遭毒手。
話是這樣,出戰選手哪個不是身懷絕技的奮戰能手,被怨靈體感染的魔偶想搞偷襲也未必會成功,故此不管躲在暗處的魔爪是何意圖,此舉完全在宣告對抗。
奧古斯汀越想越郁悶,唉聲歎氣道:“聖裁院為這點事把裁定者也召喚到招待處大樓開會議?真是莫名其妙的做法,這幫精明的老狐狸是不是栽跟頭留下心理陰影,做事讓人愈發不爽。要是沒有紅色咒令的限制,我還真不想讓你當這個裁定者。”
艾琳咽下一口濃湯,撇起嘴角說:“從明天開始,我的任務不再擔任裁判監察的職責,聖裁院給我們分配另外一個任務,他們那邊會有專門的人員全場控制比賽運行的方向。”
盡管兇口悶悶的不舒服,但艾倫還是表現得特别熱情,他不想看到她露出低沉的表情,咧着嘴問道:“那任務的危險系數高嗎?”
諺火擡手敲他的腦袋,呵斥:“好好吃你的東西,責令你不準插話,待會吐血别怪我沒提醒你。”
艾琳聽聞如此,頓時愁眉不展,關切地看向艾倫,詢問他要不要進行水之魔法的相關治療……結果不用想,這家夥連眼睛都不帶眨就應聲點頭,瞳孔放光。
奧古斯汀落井下石,特地就今天的表現批評艾倫:“我們來談談你的緻命失誤!”
驟覺氣氛不對,艾倫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拍桌定案:“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管怎麼說,結果沒有墊底,就這點總該功過相抵。”
諺火給埃爾文使眼神,一人一邊把艾倫按在椅子,樂呵呵地壞笑:“你以為這樣就逃過懲罰了嗎?賽前功課做的不到位,導緻比賽過程你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近乎不知曉第四賽組是哪些對手,還被人打得屁滾尿流……”
“哪有屁滾尿流,你不要捏造罪名強加在我身上。”艾倫暴躁地抗議。
“要是沒有魔偶得分項,你一定輸得很難看,這事還不是多虧沃倫的發現,下次未必有如此僥幸之事。”諺火死死地摁住這家夥。
“無限放大這點小事有什麼意義?我不服!”艾倫向長天投去求救的目光。
“你看他也沒用,這次還真是不是小題大做,事關性命從來不是兒戲,如果你事先好好做好充足的準備,而不是強行出頭參戰,怎會落着吐血的下場?”奧古斯汀放下手中的叉子,用餐巾擦擦雙手。
“啟示錄的今日任務應該沒有了吧?”科恩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的,聖裁院明天會在啟示錄公布出戰人選,目前我們不用想那麼多。”長天回應道。
“你們不要打斷話題好不好,我們正在訓話艾倫。”諺火回蹬他們二人一眼。
“非得把他弄哭才事罷幹休?得饒人且饒人,沒人能保證自己不會犯錯。”長天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麼,今晚就沒法從這坎邁過去。
“好好好,我投降!”諺火看着艾倫委屈巴巴的模樣,情緒忽然間熄火。
“不是我們非揪着這事,為了安全起見,待會和亞伯互通消息,你得留點心神重視此事,萬萬不可重蹈覆轍!”奧古斯汀看在長天面子上,同意不再深究此事。
“你們回去坐下吧!菜肴都快涼了……”艾倫掙脫諺火和埃爾文的壓制,賠笑道。
同伴間産生摩擦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必要的沖突可以鞏固他們之間的聯系,加深情感的交流,因此這些日常小事乍一看無足挂齒,可從深度層面來講,這對往後有非法意義。
這時正廳大門傳來敲擊的聲音,入夜的雪天竟然還有人登門拜訪?頓時廳内戛然而止,僅剩清脆的敲門聲回蕩其間。
諺火半信半疑地往窗外張望,喃喃自語道:“該不會是橡木惡魔它們的惡作劇吧?”
艾倫摸着下巴否決道:“除非它們活得不耐煩,禁止從正廳大門進入這事,斯科特早就告訴它們了。”
長天看一眼在椅子上熟睡的斯科特,連忙站起身走到正門的位置,還好沒感受到惡魔的氣息,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誰?為何這時登門拜訪?”
“你在說什麼瞎話!是我博恩,合着你們把我當成妖怪了。”
“你右轉往後院一直走,那邊有一扇倉庫門,這事說來話長,總之正廳門是沒法打開的。”長天一下子精神緊繃,還好他及時穩住思緒。
“博恩這家夥不是在米修斯小鎮待着嗎?怎麼突然跑到這裡來。”科恩有種不好的預感。
……
“你們真讓我好找,差點沒把我累死,鐵鹿嶺的消息比想象還難打聽,就差沒死在雪地裡。”博恩急忙沖進正廳,喘着大氣把懷中的小勇士捧在手掌心。
“咕噜!”小勇士大概是被凍壞了,感受到屋内的暖氣頓時精神抖擻。
“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大夥出事了!”長天拉開餐桌旁邊的椅子,讓他坐下來喝口水。
“這才過去多少天,有事說事,不要打馬虎眼。”奧古斯汀的右眼皮老是亂跳。
“那些逃離的叛變士兵把消息告知凱撒,結果你們走後,魔物瘋狂進擊米修斯小鎮,沒過多久奧古斯汀設下的空間障礙被突破……”博恩臉色異常鐵青,喝水都嗆住。
“然後呢?銀王和夏佐他們被抓住了嗎?”科恩驚大眼珠子,屏息問道。
“還好有皮毛族的喬巴和利力在,我們及時撤到城鎮的地下,沒有與凱撒麾下的魔物交鋒,可是那些怪物并沒有離去,還是在周圍森林徘徊,為此我作為探險家,必須冒死前來把這消息帶給你們。”博恩一氣呵成,将事情做個詳略得當的表達。
“吓死我了!那我們連夜啟程趕回齊爾瓦紮城?”艾倫也沒心思吃東西,低頭消沉。
“最快的辦法是通過全棧度趕回去,話說你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趕到邊城?”諺火抛出心中的疑問。
“你也太小看我探險家的本領,我周遊世界可不是瞎晃蕩,自然認識一些厲害的家夥,借助他們的力量别說是邊城,即使是毗鄰的國家也不在話下,要達到目的肯定大出血……”博恩可憐自己的錢包。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奧古斯汀若有所思,“我想知道,你們藏身的地下空間是不是安全的?就算趕回去也沒什麼意義。”
“安全倒是安全,大夥沒想到腳底下還有古人打造的地下城鎮,可通過隐蔽機關接連地表建築物,當初可把我吓到了,魔物應該不會發現……”博恩直打鼓,越說越結巴。
“然而你們撤離後,殘留在地表建築物的生活痕迹已經暴露存在,這就是魔物徘徊在森林沒有離開的主要原因。話說地下城鎮有糧食儲存維持正常生活嗎?”奧古斯汀仔細地分析道。
“有皮毛族那三個萌物在,這些不成問題,它們似乎對米修斯小鎮很熟悉。”博恩回答。
“我們不用着急趕回去,眼下還是名将聯盟大會要緊,若能借助聖裁院的力量,又或者是召集其他強大勢力,對今後的作戰才是最好的選擇。”奧古斯汀多少猜得到長天想幹什麼。
“看你臉色,恐怕還要更重要的事情沒說。”長天惴惴不安地轉向博恩,繼續補充。
“我們收到安娜貝拉的消息,凱撒于昨日已經抵達邊城,至今毫無風聲。”博恩說完,整個人像洩氣的氣球,消沉的情緒蕩漾在形色。
“這還真是個噩耗,莫非凱撒想插手名将聯盟大會,還是說他有另外一個可怕的目的?”奧古斯汀想想就發怵。
“該來的總會來,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吧!”長天忽然明白墨丘利為何會出現在此,倒也不覺得驚訝,隻是不知今晚過後,窗外的暴風雪将會迎來怎樣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