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裡有數劫,你知道嗎?”
說話的人是站在鎮靈石前面那塊高台的棕發男子,他對着底下那位眉清目秀卻瘦骨嶙峋的男孩伸出右手,想讓他也上來感受一下這塊在喀爾刻城鎮被尊為力量之源的神石,似乎是想治愈他被牧師斷定為絕症的病。
“亞易,我們還回去吧!”
“我們好不容易把全城鎮的人引開,難道就甘心這樣放棄了嗎?你可知道平日裡禁衛軍對這個石頭的監守有多嚴?若不是為了能夠走出這個鬼地方,我們會冒着生命危險這樣做?”
“我們這麼做太自私了,為了活下去就得要犧牲他人嗎?我做不到……”
“艾文,你太天真了!”
黃頭發瘦弱少年艾文的身體僵一下,原本撐着拐杖的那隻手忽然落空,整個人如同塑像傾斜,有點沒反應過來地愣了一會,卻已來不及控制自己那惡病糾纏的身體。
還是嘴硬心軟的青眉男子亞易及時扶住他,眼神裡充滿失望。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倏然出現一道紅色虛線光幕。
随即有六個人在炫光消失時穩穩地落在這片盡是黃沙的貧瘠土地上。帶頭那個氣焰嚣張的赤發王子瓦斯諾走上前,用極具威脅性的語氣問道:“這兒是不是喀爾刻城鎮?”
亞易将被吓得直哆嗦的艾文護在身後,怒眉反問:“你是什麼人?”
“你沒有資格知道我名字!你隻需要知道,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必須把嘴巴給我放幹淨點,配合我們行動。否則,就不要怪我們無情。”
瓦斯諾目光從亞易身上掠過,落在他身後那顆形似火焰的鎮靈石,心中頓生出一股虎視眈眈的念頭,他怎會不知道那塊石頭的重要性。
這對于一直追求強大力量的瓦斯諾而言,無疑是一塊難得的上好肥肉。
暗黑法師必刹羅小聲在他耳邊提醒道:“大王子,我們這次來可是為了完成試煉任務,請您暫時忍耐一下。我已經讓達拉和谷佐去聚集喀爾刻城鎮所有平民,待會我們就進行下一步計劃。”
“你們退下吧!我想和這兩隻受驚小鳥玩一會。”
“是!”必刹羅畢恭畢敬地後退。
眼瞧着全身裹在黑衣下的影巫者達拉和渾身肌肉的異端獸人谷佐倆人以沖刺速度朝着喀爾刻東邊延伸到密林的那條街道趕去,亞易冷汗直流但仍死死地盯着步步緊逼向他的瓦斯諾,喉結不由自主地蠕動好幾下。
他從在周邊開始繪制法陣的必刹羅和比克身上感覺到一絲黑暗氣息,徹底慌了神,用手指着瓦斯諾的鼻子,結巴質問:“你們想幹嘛?”
“我們是來給你們解決問題。”背着兩把長熱槍的神槍手布倫輕描淡抹地回了那麼一句,沒想到被一塊很小石礫以瞬發之勢擊中肩膀,讓他全身酥麻,陷入一種近乎病态的僵硬中。
“喲!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想到還有兩把刷子。”瓦斯諾怒視着躲在亞易身後的艾文,并不理會對一個生病小孩都放松警惕的布倫傷勢如何。
“别過來!我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麼,但絕不會讓你們亂來。這裡可是出了名的死亡城鎮,外面的人可以進來,裡面的人卻不能走出去……”亞易将右手伸入手工并不是很好的麻衣口袋,腳踩着鞋面都快磨出破洞的灰布靴下意識後挪了幾步。
“死亡城鎮?!很遺憾,對你們來說是死亡,可對我來說是天大轉機。我實在想不出哪裡比這個地方更好統治。”瓦斯諾輕蔑一笑,完全沒把他倆放在眼裡。“你們不能出去,那是你們的事情。”
“你們目标是鎮靈石?”艾文探出他的小腦袋,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瞳看向瓦斯諾,氣若遊絲地說。
“不,我們目标是喀爾刻城鎮所有人。”瓦斯諾惡魔般狂笑道。
“我記得你……你是瓦斯諾王子!”話說一半,艾文忍不住咳嗽好幾聲,“前幾天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有個老頭子告訴我,如果我遇見一個叫瓦斯諾的紅頭發王子,就勸告他離開喀爾刻城鎮……”
“天大的笑話!一個快要死的小孩子竟然編故事糊弄我?你不怕我即刻殺了你?”
強烈的恥辱感在瓦斯諾内心深處以藤蔓的形式紮根生長,迅速将他整個心房給占據,随後用盡全部力量把他的憤怒給纏繞到極限。
“我本就命不久矣,何必勞煩你親自動手呢!”艾爾害怕歸害怕,不會連這點支撐力都沒有。
“那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嗎?”瓦斯諾從雙手處燃起兩團迸裂着火花的灼風波。
“你要幹什麼?”亞易立即拉着艾文退到無路可退,因為背後是巨大鎮靈石,把他們的路給堵死了。環顧左右,必刹羅和比克及時展開一層半透明黑色的半圓屏障,對瓦斯諾的魔力波動進行隔絕,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想讓我離開這裡?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瓦斯諾舉起猶似惡魔的手臂,隻不過輕輕一揮手指頭,指尖上躍動的風氣就像子彈一樣化為風刃突刺,準确無誤地擊中艾文細瘦的右手腕。
“啊啊啊啊!”鑽心的痛就像山洪暴發,差點讓這個虛弱少年暈厥過去。
“艾文!”亞易急忙扯斷自己衣袖,用來當紗布按住艾文血湧噴張的手腕,吓得魂都飛了。
“這就是惱怒我的下場!不過一介賤民也敢勸告我……”
瓦斯諾還沒說完,屹立于喀爾刻城鎮中心的鎮靈石表面光華流動,放射出針線般詭異的紅光,宛若血色琉璃。
必刹羅見情況不對,當即念開暗黑咒語:“黑暗盟主啊,以我的血為契約,用您強大的意志控制力,控制結界内指定目标。黑暗束縛!”
“失效了?”同為暗黑法師的比克訝異地看着越來越滾燙的鎮靈石,十分不解。
瓦斯諾忽然發現自己右手腕不知被誰綁了一條紅光刺眼的魔力線,将他和亞易身後那個膽怯的艾文聯結在一起。無論他如何扯這條虛實不定的紅線,都沒有辦法解開它。
順着這條血一般鮮豔魔力紅線源頭望去,沒想到是從艾文手腕傷口處抽離出來的。
這是?血管!?
這條詭異紅線反射出水面微波蕩漾的紋路,流動之中不失金屬色澤。
亞易回過神來,沖着艾文皺起眉頭:“艾文你傷口停止冒血,這條像血管的線到底是什麼……”
艾文慘白無力的臉慢慢地垂下去,嘴唇微顫滲出鮮血:“亞易,我……”
亞易蹲下身半抱住失去意識的艾文,估摸着這條從傷口處延伸出來的紅粗線很有可能是一條鮮紅血管,他試圖伸手觸摸紅線,赫然從中感受到一股強烈無比的血脈噴張跳動感。
“艾文,你醒醒啊!不要吓我……”
其實亞易在幫艾文處理傷口那個間隙,目光注意到身後鎮靈石被風刃突擊刺穿出一個小洞,他訝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招式竟有如此強大的攻擊力,先是貫穿艾文的手腕,後還有餘力打在頗為堅硬的鎮靈石上。
鎮靈石那道破洞口子就像山泉眼,鮮紅液體從中汩汩而流,随後出現了這條比腸子還惡心的紅線。誰能想到這麼一塊非生命物質鎮靈石裡面竟是紅色液體物質,而且這液體物質還揮發着難聞氣味。亞易滿腹疑團地看向被血線纏繞的那個人,瓦斯諾。
近乎狂躁狀态的瓦斯諾發現自己的血液正不斷順着這根恐怖血線往外運輸,必然想方設法弄斷這條來曆不明且詭異的血線。畢竟每一秒都是緻命,尤其是血液以流水的量噴湧而出。
無論暗黑法師必刹羅和比克如何利用暗黑魔法對這條線進行魔法阻斷,都是徒勞之功。因為血線以手環的方式死死扣住瓦斯諾的手腕,和他的皮肉組織融合在一起,更可怕的的是它還連着動脈端,以驚人的速度奪取瓦斯諾生命。
“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凱撒他騙我?”憤怒驅使瓦斯諾渾身溢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赤紅魔力,魔力量雖不是很驚人,但卻隐約散發出邪惡氣息。
随着魔力高漲,瓦斯諾深邃的眼瞳也發生異變,将注意力轉移到正在為他施加魔法試圖解開血線的比克身上。
瓦斯諾特有的焰色修羅眼一改往常瞳中瞳形态,棕紅色眼瞳中那個泛着火焰流光之色的小眼瞳此時就像是兩個正在融化的血糖,逐漸生出不同的紋路形态。
左眼瞳是以正方形為框架于内綻放出一朵血薔薇圖案,疊加在斜四十五度角的異端十字架符号上,旋轉出血色浪漫的紋路;而右眼瞳則是出現同樣大小的正十字架符号,不過表面分化出的四把針狀紋路呈斜四十五度構成井字圖案,井字圖案四個開口都插着一個小小的、指向中心的匕首。
隻見瓦斯諾左眼光華一動,眼瞳裡映照出的比克就像是高溫受熱的蠟燭一般,臉面、嘴巴和鼻子變成驚悚的黑洞,血液猶似汗水一樣溢出皮膚表面,将他整個人淹沒呈一頭從血池中走出來的鬼。
下一秒,比克發出慘烈尖銳的叫聲,兩隻手不斷地扭曲成皮包骨的魔鬼之爪。面目全非的血臉奪走他的五官,強烈的錐心之痛就像爆炸的雲霧摧毀了他最後那點作為人的意識。他雙手捧住失去了五官而鮮血直流的臉,身子緩緩地朝着地面跪倒。
這一過程太過血腥,活生生将一個毫發無傷的男人頃刻間化為一攤血池,連他身上的衣物也不留絲毫,就别提身上那些毛發和骨骼之類還能不能留下一些痕迹。
“哈哈哈!該死的,這家夥的力量太弱了,完全沒辦法補充我失去的生命精魂……”瓦斯諾發現自己依舊沒法扯開這條柔軟但韌性十足的血線,失聲咆哮道。
強烈的生命虛弱信号敲響了警示之鐘,讓他難以保持住最後一絲作為人類的理智,唯一一個在腦海中不斷沖擊他那條敏感神經的念頭正在不斷告訴他:你的血快要流光了!地獄之門将會為你打開……
“大王子,你……你把比克的生命給吸收了?”必刹羅驚恐地望着将目光轉向他的瓦斯諾,連撤好幾步拉開最大安全距離,他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嚣張跋扈的大王子會如此恐怖,隐藏着這麼可怕的血統能力。
死亡,籠罩在周圍宣告着它的主權。
這雙比火焰還要濃重、比鮮血還要誘人的焰色異端修羅眼,此刻在這三個還活着的人面前,比惡魔的眼睛還要毛骨悚然,隻要一對上就擋不住來自内心深處的恐懼,不寒而栗。
“凱撒怎麼知道我修羅眼的能力?難怪他會好心告訴我喀爾刻城鎮的鎮靈石可以讓我的能力有質一般飛躍的提升……”瓦斯諾發狂地拔出利劍,一把沖上去将瑟瑟發抖的亞易踢開,斬斷艾文的右手腕。
咔嗞~~濃重的血腥味劃破沉悶的空氣,撲鼻而來。
臉上挂着鮮血的亞易連撐地而起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看着眼前忽然暴走的惡魔甩着右手上那條連着一隻砍斷了的人手的血線,勾住神槍手布倫的脖子,不讓他逃走。
“大王子,饒命啊!”布倫雙手緊緊地攥住想要勒死他的血線,極力叫喚。
“我不需要逃命膽小鬼,不過我需要你的生命精魂。”說完,瓦斯諾左眼眼瞳中閃過一絲灰色金屬光澤,右手升起一團紅色血霧,迅速透過由深紅冷卻成黑紫的血線汲取着布倫的生命。
不出片刻,布倫也如同方才比克一樣化成一灘熱氣騰騰的血池。
吸取人命精魂這種事情很容易上瘾。瓦斯諾欲求不滿,轉向癱倒在地的亞易,為了滿足自己的瘾,連殺三人。
“大王子!你聽我說一句,我可以幫你獲得更多生命精魂。”聰明的必刹羅在瓦斯諾目光落在他身上時,立即和他談起交易,想用喀爾刻城鎮所有人性命來換取他的信任。
“難怪母後看中你能力!”瓦斯諾甩掉黏糊糊的血線,走到被風刃突擊打出一個洞的鎮靈石跟前。
“血線出現之前,大王子你剛打穿那個小孩的手腕,說不定是鎮靈石……”必刹羅看着地上那三灘血池,心裡咯噔一下,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走神,否則惹怒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惡魔,下場就是這樣。
瓦斯諾用手指沾一點鎮靈石上面的紅色液體,放在嘴邊用舌頭舔着,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看着他這個樣子,必刹羅腦海裡想起狼人嗜血,不由地打了個咧,他自問靠汲取他人魔力來修煉自身已夠殘忍,卻沒想眼前這個男人會連他人性命也一并奪取,光是這點就自歎不如。
“大王子,錯位試煉的任務是什麼?”必刹羅抛出一個引子。
“試煉?很遺憾,試煉慶典已經結束了。帕斯卡帝國将會迎來新生時代,我才是正統王儲,根本不需要搞這些莫須有的垃圾試煉,簡直是侮辱人智商。”瓦斯諾性情大變,燃起一團灼熱風氣于手上,一把将眼前那塊不遜于雞血石的鎮靈石給掏個洞。
紅色液體湧出來的瞬間,瓦斯諾右眼瞳那道井字紋路猶如無底深淵,釋放出一股引力漩渦。不出片刻,他就盡數吸收這些紅色液體。
必刹羅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凱撒篡位了?”
瓦斯諾嘴角揚起邪魅一笑,舔着嘴唇心情大好,諷刺道:“真正的錯位試煉已經開始了!不過主角不是我,也不是其他王子,而是帕斯卡帝國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