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色充斥在夜間的樹林裡,漸漸淡化兩人前行的蹤影。信封所寫的山洞遠在鐵鹿嶺千米開外,林間小徑似是許久無人涉足,郁郁蔥蔥的雜草全然覆蓋得密不透風。
鐵鹿嶺的地貌以山丘為主,很少有遼闊的平原,擡眼望去盡是古木參天,經常有野生動物出沒周邊,由此說明這裡的生态系統保持很完整。
諺火和艾倫順着不起眼的隐蔽道路曲曲折折地穿梭在灌木林,若不是頭頂懸挂着一輪明月,需要手持照明燈走夜路。這時諺火兜裡的卡噗貝發出聲音,在這片寂靜的環境格外刺耳。
“他們在庭園沒事吧?要不要回去支援……”艾倫聽到艾琳有問題,頭腦立即發暈。
“好歹認真聽科恩大哥講的話,既然我們已經出來在外,就不必回去庭園,以免引出更大的麻煩。你再多說一句廢話,别怪我不客氣。”諺火一點也不想給他好臉,反倒教訓他,“人家艾琳喜歡的人不是你,何苦要付出那麼多,到頭來受傷的還不是你自己。”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不懂什麼叫愛,若真如你所講那麼容易,這世間便沒有慘劇。”艾倫想到銀王講述自己的愛情,不由地為此扼腕歎息。
“得咧,那你慢慢癡情吧!我們分頭行動,你去山洞那邊領取盾兵器,我到森林深處看看有沒有坐騎。”諺火感覺一路走來太過順利,怎麼沒見其他參賽者冒頭,的确有些不符合常理。
“說好結伴行動,能不能别掉鍊子?”艾倫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目光慌忙。
“看你緊張的,我不過是開個小小的玩笑,虧你膽子這麼小,怪不得奧古斯汀那家夥使詐讓我陪同你。”諺火暗自竊笑,已經達到捉弄的效果。
“你開心就好,反正我們今夜無處可去。”艾倫有種淡淡的憂傷,沒心思與他頂嘴。
“誰說我無處可去,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想當年在龍之谷以天為被,踏地為床,那是何等惬意自在。”諺火講起豪言壯語,眼瞳閃爍着火焰般靈動的光芒。
“你有沒有聽到草叢有動靜?“艾倫警惕地觀察周圍,同時用手按下他的肩膀蹲身。
“别管他們,要來早就攻擊了,何必苦哈哈地跟随我們一路。”諺火發現信封所寫的山洞正好在視線盡頭,前方有幾棵奇特的巨樹蜿蜒盤踞在高低不平的山丘外圍,叢生的雜草足足堪比小樹苗,若非風吹草低,還真看不到山洞裡面的亮光。
“那我們進去山洞?”艾倫怎會不知龍騎士的嗅覺和聽覺特别靈敏,相信他這樣做有自己的道理。
“怕啥,難不成我們沖過去攻擊他們?進去吧!正事要緊。”諺火撥開雜草,走一步便踮起腳尖試探前面有沒有陷阱。
“無需這麼小心翼翼,進來吧!”山洞裡面傳來一陣清脆且悅耳的聲音,溫柔婉轉。
“你是誰?怎會在這種地方……”諺火用手掌擋住暖黃的光芒。
“我是山洞守護者,伽羅!奉命在此等候即将前來的參賽者。”走進山洞的刹那,回聲頓時響亮許多。
“真是聞所未聞呐,我還以為是一座黑不溜丢的山洞,特地提前攜帶魔力燈,沒想到還有人在此鎮守。”諺火挪開擋光的手掌,最明亮的視線裡出現一個樸素的裙褂妹子,可她的笑容卻如同萬花叢中最不尋常的風景。
“伽羅?你整天都待在這裡,不覺得無聊麼?”艾倫見到比他小的異性都有些自來熟的傾向,來回觀賞山洞裡邊擺放着的諸多兵器。
“不會哦,這裡有我的好朋友。”伽羅用手指向旁邊立起的牌子,示意艾倫仔細看知規則。
“非常歡迎參賽者能夠光臨孤島山洞,這裡沉睡着各種來自世界每個角落的兵器,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無人傾聽。它們都在等待着屬于自己的持有者,有些被遺忘在角落裡上千年,有些剛剛緻死持有者……“
“請前來的參賽者保持平常心,以真誠對待每件有靈性的兵器,切莫因為它們不夠強勁而産生怨言,畢竟你還不足夠真正了解它們。”
“伽羅,你把孤島山洞布置得很溫馨,瓶子裡的插花香氣正濃。“諺火悠閑地坐在圍台前。
“謝謝你的謬贊,你不打算挑選兵器嗎?”伽羅的服飾上打着幾個補丁,針法相當靈活,完全看不出違和感。
“我選的是騎兵,需要找坐騎。”諺火安靜地坐在那兒,這可不像平日裡的他。
“那可真難得,我很久沒見到有人願意選騎兵,畢竟坐騎很難找。”伽羅百無聊賴地坐在圍台後方,隔着圍台和眼前的黑發男子聊起來。
“這白癡是被人教唆亂選的,純屬找罪受。”艾倫見不得諺火這麼正經,找兵器的同時還不忘回頭嗆這家夥一句壞話,意圖降低伽羅對他的好感度。
“少廢話,快找你的盾!”諺火皺着眉頭怒瞪他,眼珠子圓得可吓人。
“在此處可沒有盾之類的兵器,估計你要進到底部第三層去找。”伽羅從抽屜裡取出專用照明燈。
“難怪我看到都是弓弩槍棍刀劍矛……”艾倫悻悻地回到圍台。
“你們随我來。”伽羅總算推開圍台旁邊的暗門,從裡面走出來,“鬼木妖,幫我看門!”
話音剛落,有股嘿嘿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出,冷不丁朝着他們脖子吹出涼飕飕的風氣。鬼木妖能隐形,特别鬼靈精怪,顯形時最喜歡吓人。
原來是魔獸系幽靈種的繪靈,這家夥長得真夠可愛,妖異的紫眼鑲嵌在飄忽于半空的靈體中,脖子戴着一串由黑木制成的項鍊,除去圓乎乎的黑腦袋,下半部分類似晴天娃娃的那種構造,輕盈得沒有任何重量,比水母透明的身軀還要妖娆。
鬼木妖笑得花枝招展,眼睛都快眯成一條好看的弧線,嘴裡發出悅耳的笑聲,但它的笑聲有催眠效果,如若沒防範直接倒地。
伽羅對此有些小手段,稍作意念控制圍台擺放的鈴铛發出聲響,抵消鬼木妖的笑聲。每當這時,她總會耐心地給來者講明其中的情況,并讓對方注意點。
往洞内走去之前,他們對身邊倒退的木架特别在意,因為上面擺放着各種鐵鏽斑斑的兵器,塵埃積布得厚重,到處都是蜘蛛網。
“伽羅,你從來都不打理兵器嗎?”諺火随口一問。
“在孤島山洞,隻有兵器認可的持有者才能觸碰它。”伽羅走在前頭帶路。
“看不出這裡挺大的,真是别有洞天。”艾倫感歎洞内構架的結實。
“你們為何不解決跟随的對手?”伽羅走到洞内底部第二層,推開那扇粗糙的合金門。
“原因和你一樣。”諺火不假思索地回答,嘴角微微上揚。
“是麼?你叫什麼名字,是啟示錄持有者嗎?”她輕車熟路地選擇直下底部第三層,沒有繞到底部第二層的岔道進入,途中需要彎腰前進。
“諺火·戈爾墨斯,我隻是啟示錄持有者的隊友,怎麼,是不是令你失望了?”諺火感覺後面看不到路,故而取出準備好的照明燈。
“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你的随身空間有一把相當厲害的兵器。”伽羅忽然停住腳步。
“這都被你看出來,厲害!”諺火沒有告訴她關于火雲劍的任何信息。
“它的脾氣反複無常,想必你仍然苦惱怎麼使用。”她看出男人的顧忌,繼續推開厚重的鐵門。
“額……”他不知如何搭話,唯有以沉默應付,私底下搞小動作示意艾倫聊點其他事。然卻艾倫對他不理不睬,裝作沒聽見。
孤島山洞底部第三層,距離地面足足有二十幾米,空氣壓抑到不能夠随意流通。如同樹枝盤根錯節的蜘蛛網到處都是,稍微呼吸偏産生可怕的阻塞,非得用手扇動空氣才有所緩解。
伽羅走到右手邊的牆壁旁,按下某種不易察覺的開關,啟動底部第三層的照明系統。不得不說,詭異的紅光有些暗淡,充斥在洞内有種盜墓的氛圍。
借着刺眼的異光,艾倫發現這層洞内空間近乎是清一色盾牌,奇形怪狀的都有。
它們躺在塵埃密布的地面,差不多有半截埋進土裡,看不清牌面雕刻的圖騰。最奇怪的當屬倒插在頂壁土壤中的盾牌。
底部第三層洞穴給人的感覺很奇妙,特别像是從地底挖出來的兵器寶庫,沒有一件像樣的東西擺放在裡面,更别說會有安置盾牌的搭架。換句話說,想取盾牌必須動手挖出來。
“果然是好庫房!”諺火來回踱步,舉着照明燈挨個觀察盾牌上面的圖騰。
“但聞其詳,你還是第一個對這洞穴連連稱贊。”伽羅熄滅照明燈,正在用圍裙拭擦雙手。
“盾牌是戴在手臂上或用柄握在手中的護甲,過去一般在戰場上或單人格鬥中用做護身兵器,可你看這塊埋在土裡的圓帽盾牌,持有者生前肯定是聲名大噪的騎士。”諺火話剛說開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及時刹出最後一句帶過。
“是麼?連我都不知道它們的故事。”伽羅擡起右手撩動鬓角的長發,溫和淺笑。
“這裡怎麼搞的,這樣子讓我怎麼選盾牌,你不是說孤島山洞的兵器有靈性麼?”艾倫看着眼前那塊巨大的軍團盾,刹那間不想當持盾者。
“你想選長方盾?這種軍團盾非常重,若沒有過人的力氣,你根本拿不起來。”諺火擺手否決。
“我見過帝國軍隊有人專門訓練軍團盾,對魔法和物理攻擊有很強的抵抗性,使用好的話完全就是一座堅固的壁壘。”艾倫的想法清新脫俗,差不多能幻想出自己像個勇猛的騎士守護在艾琳公主身邊的畫面,誰說花癡不是一種病呢?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恐怖得可以聽見彼此心跳的聲音。諺火與伽羅眼神交接的瞬間,臉上漾出蜜汁臉紅,随即擡手對着脖頸搔癢。
伽羅緊握右手成拳對着嘴巴咳嗽,打破尴尬的氣氛,專門講解道:“其實盾牌的使用大有門道,這要結合自己的長處發揮出盾牌應有的作用,而不是依賴盾牌全面的特性進行防守。因此作為持盾者,切勿低估盾牌的作用,職階的存在有它原本的寓意。”
作為補充,諺火勉為其難地指導:“有人告訴過你,盾可守也可進攻嗎?看你這樣,肯定對此一無所知。反正以你的智商很難講明白,你閉上眼睛用精神念力與這裡所有的盾牌交流,哪塊盾牌願意回應你的意念,那就決定要它。”
他對諺火帶刺的語言攻擊早産生相應的免疫,話說着的确難聽,但不是沒有道理,與其盲目憑感覺和好惡随便找塊盾牌,還不如按照諺火說的做。
閉上眼睛,他慢慢讓浮躁的心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站在底部第三層洞穴中間。
“你好!我是帕斯卡帝國的白銀騎士,名為艾倫……”
“我想幫助長天跨越重重難關,為此需要一個能與我并肩作戰的兵器夥伴。”
“當然我知道此次前來有些唐突,再加上不知如何做出決定……”
“而且我怕你們不高興,未敢擅自将你們從原本的沉睡中喚醒,在此發出請求的信号。”
“有哪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請回應我的聲音!”
這番折騰下來,連艾倫都覺得自己有些啰嗦,他還沒做過如此荒唐、毫無頭緒的行為,感覺像個呆頭愣腦的白癡不知所措。
周圍仍然一片死氣沉沉,唯有在蜘蛛網上爬行的昆蟲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艾倫有些氣餒,似乎有所預料,漸漸放松緊張的肩膀,把擠壓在兇口的那股氣重重呼出。
他并未睜開倦意初起的眼皮,沉浸在黑暗到沒有盡頭的自我意識中,靜靜地期待着某個輕微的回音。不知不覺,耳邊的世界傳來斷斷續續的雜音。
剛開始還以為聽錯了,反複确認多次後才發出友好的詢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裡?”
滿懷希望換來的卻是沒有回應的平靜,這使艾倫備受打擊,甚至産生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因為我太弱的緣故……
“我在……你的腳下!嘟嘟呲呲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