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平穩的運行着,已經是很晚的末班車,車廂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形單影隻的身影。很瘦弱的少女。
修身的風衣将少女瘦弱的身軀包裹起來,白色襯衫領口的第一枚扣子并沒有扣上,和腰間小包一樣格子花紋的領帶也同樣寬松地系着,稍稍露出的鎖骨更加證明她的瘦弱。深灰的超短褲下留出一片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肌膚,灰紅漸變的長筒襪遮住了更多的白皙,将那份修長沒入小巧的黑色皮靴。
不得不令人注意的衣着打扮,用淡藍色發帶低垂束在頸後的灰白色頭發和一雙清澈無垢的淺藍眼眸,更是會吸引大半目光,精緻的的面孔并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冰冷的好像一個人偶。
她手裡拿着長長的布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末班車,少女,這兩個元素加起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恐怖的都市傳說,比如粉紅色的高跟鞋、不存在的二十一節車廂……不過這些都是不可信的傳言,隻是人們讓生活變得沒那麼無聊的一點談資罷了。
空蕩蕩的車廂裡隻能聽見地鐵運行的聲音,好像将夜晚的安靜都放在了這裡。少女是站着的,明明看起來像是車一晃就會摔倒的瘦弱,卻穩當當地站在地鐵車門前。
全程沒有任何動作,如果不是有眨眼睛,或許會真的讓人以為她是一個木偶。
少女微微低着頭,劉海在臉上遮擋出大片的陰影。
地鐵的行駛速度很快,大概兩分鐘就能到達一站。少女已經不知道在車上乘坐了多久,不過下一站她也必須下車了,那裡是終點站,這趟末班車最後能到達的地方。
時間在沉默的縫隙裡一點點溜走,窗外漸漸看見了光,将上面少女的身影變得模糊了一些。
“……站到了,請各位乘客……,……意腳下縫隙……”
耳邊傳來了地鐵播報的提示音,像是受傷了的小鳥,斷斷續續的在空氣裡不連貫地飛行着,唯獨少女面前的車門遲遲沒有打開。
一切都安靜無比,少女并沒有任何的驚訝,她擡起頭,看着外面的景象,地鐵站裡很冷的光,卻沒有一點身處人類社會的實感。
她知道的。
身處黑暗的時候,即使看得見眼前的霓虹閃爍,卻也感覺好像那是另外一個世界。那一片的燈紅酒綠不夜天,和誰都沒有太大的關系,即便是有誰死去,也隻是寂寞無聲的消失,沉沒在黑暗裡,根本沒有人看到你。
死了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世界上最大的恐怖,從來都不是多麼血腥、多麼重口、多麼變态的東西,那些東西充其量也隻能算得上是刺激。
人類最恐懼的三樣東西,死亡、黑暗,還有孤獨。人一直都渴望長生,其實也隻是害怕死亡是一種永恒的狀态,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即使在那片黑暗裡面恐懼、呐喊、求助,想要拼命擺脫,卻隻是無濟于事,這是永遠無法清醒過來的夢魇。
其實……連掙紮都做不到,隻能在絕望裡體會那份孤獨,特别是在這個時代。
“咔,咔”
好像什麼在地鐵車廂上勒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玻璃突然裂開了小小的縫隙。明明沒有人,沒有東西,在這地鐵站裡也不可能有飛沙走石,好好的玻璃卻是自己碎裂開來。
少女不安地抓緊了手裡的東西,即使面對了很多次還是不禁害怕、緊張。
她将要面對的,是被稱為邪靈的東西,生物逝去的靈魂被詛咒而産生的污穢,将死亡變成永恒的存在。
聲音愈發尖利起來,伴随着那聲音,玻璃上也出現了一條又一條的裂痕,好像有無數的尖利的鐵器在外面不斷敲打,要打碎玻璃,闖進車廂裡。
少女的呼吸稍顯的急促,心髒比那不斷響起的碎裂聲跳動的還要大一些。好像是要競速一樣,那聲音變的更大更快起來,心跳跟着也要爆炸,直接地在腦袋裡爆炸的巨大火球,充斥着掙紮和呐喊。
玻璃上的裂紋呈幾何數量地增長,迅速地将外面的景象模糊,不論是光明還是黑暗。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心跳也好像平靜下來。慢慢地,裂縫上滲出血來,眼前閃過的紅色的記憶畫面,讓少女有些分得不清。
到底是燃燒的顔色,還是殺戮的顔色。
一切都是灰色的,隻有這鮮紅格外的刺眼,明明天空是在下着雨,卻絲毫沒有稀釋這片刺眼的鮮紅。
恐怖的殘月的陰影,将少女的過去一同埋葬。
那本該是一個很普通的夏天,本來是應該和孤兒院裡的夥伴們一同度過的歡樂時光。可是,很突然地,就那樣發生了。一道扭曲的黑影操控了少女的身體,親手毀滅了她自小長大的孤兒院。
一個十四歲的瘦弱少女,無法想象用怎樣的力氣,能生生地将一個人撕碎。鮮血淋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已經忘記了悲傷,頭腦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血紅,而那邪惡的身影,操縱着她,殺掉了孤兒院全部的人。
當院長那平時和藹可親的臉也被血腥粉碎時,心裡變得空洞,她像是發狂的野獸,連自身存在也要毀滅掉的瘋狂情緒,讓她撕碎了那道黑影,那是她第一個斬殺掉的邪靈。
從那一刻起,她将自己也斬殺掉了,她,隻是為了斬殺邪靈而存在着。
少女并不相信神明,也不會去相信神明,曾經她愚蠢地在這個沒有神明的世界祈禱,最終悲劇還是在她身上發生了。
她不會原諒這個世界!不會原諒邪靈!更不會,原諒自己!
少女的眼睛閃過名為憎恨的情緒,強烈到,緊緊是被盯着,就讓人不禁心底發寒,那是無法融化的殺氣。
玻璃破碎了,一瞬間将風灌入,濃的像墨一樣的漆黑,向少女的所在擠去。極具扭曲的令人不适的陰暗将一切覆蓋,破碎掉的窗子外面,爬進來其他的顔色。
慘白的帶着血絲,無數的枝節,那是人類的脊椎骨。如果從外面看去,好像是樹的根系,又像是蜈蚣或是蛇一樣的東西,将地鐵牢牢地束縛住。被打磨得十分尖利的棘突,有如鬼怪的利爪。
無數的脊椎骨最後都延伸到了一起,在少女的面前,一張倒懸着的、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