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換骨
淡定,淡定,唐甯壓下心中的激動,眼睛眯着緩了會兒,發現這娃四腳朝天,後腦勺發痛,脊椎還一陣一陣的發涼,她悟了,這娃肯定磕到了。
她慢慢坐起來,抹抹後腦,沒有血,就光是疼的厲害。太陽正當頭頂,這裡是一片草地,旁邊有個籃子歪倒在地,籃子裡面的草或者是野菜散了大半出來,反正不認識,象荠菜又不象,腳底下還有個小鏟刀。唐甯揉了揉後腦,把散出來的野菜揀回籃子裡,腦仁又一陣陣的昏沉,四處望了望,遠處有個小村莊,可她又不清楚這娃是哪家的,又把野菜倒出來些,支撐不住将籃子扔一邊,複又躺下,不知道這家人會不會來找人。
等了好半天都沒人來,唐甯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睜開眼睛,微側着頭,瞅了好一會,看到不遠處走來個人影,這才安心的閉眼躺着。
腳步聲漸近,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喊叫“車家女女,車家女女”,來人探了會唐甯的手腕,就将她一把抱起往村裡沖,速度之快晃的她真暈了過去,唐甯暈前心中直吼,大叔,您慢點啊……啊……
眯眯忽忽間,她聽見許多怪異的說話聲。
“謝過他家子,我家女女虧得您了”,柔和女聲,這是她媽?
“唉,你等多注意就是了,某也是幸得巧遇啊。不過,大夫說這小娃是淤血不通,這裡正好有兩根戴椹,諾,收好,你家嫂子該等急了,某這就告辭了”,這大叔真是熱心腸。
又一溫和男聲道,“劉兄,小女的恩情,車某這廂真真謝過,請這邊,待用過飯食再走不遲。”聲音漸漸遠去,也不知後事怎樣。
本來以唐甯的神識,這還難不倒她,但這初來的幾天正是魂魄與肉身相糅合的關鍵時候,半點馬虎不得。沉沉浮浮間,又隐約聽到小孩的推攮聲,有人為她灌藥,給她擦洗身子,她不知道還要這般過多久,隻能收回思緒早點适應這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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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名叫荷莊的小村子,因這裡是衆多外來人組成的不足三百戶人家,越村而過的小河,在村子中央聚成一片窪塘,窪塘裡的荷花開的極滟,所以荷者,合也,寓意深刻,自村子形成以來好幾代人了,吸收着遠方人,也有許多青年去外面闖蕩。
願身姓車,名字不詳,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亦名不詳。
半年時間過去,唐甯的身體才漸好轉,這天大兄将她抱到院裡的草席上曬太陽,幾個家夥摸了摸她的頭說,“小妹且等,阿兄與阿姊先朝學去,待回了再與你說道。”就捧着書匣子走了。
唐甯看着迎向陽光漸遠的背影,眯着雙眼,心裡默默感歎,朝陽啊朝陽!青春啊青春!
“女女可是羨慕你阿兄與阿姊,也欲朝學去?”唐甯回望剛盤腿坐在她身後的婦女,點點頭。
三十來歲的女人笑了笑,拿過籮筐,做起了針線活,還不忘擡頭對她說,“莫急,再過半年,待你五歲,便也可去朝學了。”
這五六個月間,唐甯很少說話,一直保持沉默是金。一來,她不是原版,才得慢慢适應學話;二來,這些古人說話異常怪異,她可不敢保證這種古汁古味。還好家裡人都覺得她是大病一場,不愛開口了而已,況且,小孩子的性格本就易變。
聽到過不久她也可以去上學了,這才咧開了嘴笑,“娘,阿兄和阿姊幾歲了?”
“你大兄七歲,你阿姊六歲,你小哥五歲,女女你今年已四歲了哦。”
唐甯:“……”,您這是一年生一個麼?
“娘,大兄換作什麼?”
“你大兄自然要喚做大兄了!”
唐甯默,您果然在逗小孩吧,“那夫子怎般喚我大兄啊?”
“娘作何知曉,乖女,果真要被太陽照照,今日終是活了!”車母确實在逗小孩,她家女女自從傷了,開口不超過十句,不是“恩”,就是“啊”的,今天忍不住高興,自是要逗一逗小娃了。
唐甯還以為這裡的太陽不叫太陽呢,呃,她要問的是她家大兄名字叫啥啊,哭,老半天套不出來。
唐甯郁悶了一會,轉念一想,沒關系,她的機會多的是,等到中午吃過特色菜團和面糊糊,看着太陽慢悠悠的晃到西邊,才聽見小孩們熱熱鬧鬧的說話聲,不一會兒,大門處就蹦進來三個身影。
“娘!”
車母上前将三小的書匣子拿過,說道:“快快去梳洗,大子将女女抱回屋裡,待你爹回來,就食飯。”說罷,才轉身進了偏房。
一陣鬧哄哄的,大兄他們依次去井邊的手盆裡洗過手,又跑過來将她抱去洗了番手臉,那阿姊仔細的用帕子擦幹淨後,才一起回了屋内。車母早已出來将草席和籮筐收拾了,又去廚房準備晚飯。
兄妹幾個回到屋中,大兄将她放在木床上,幾個人圍着床唧唧喳喳說起話來,唐甯尋空又問起了早上的話。
“大兄,你叫什麼名字?”
大兄嘿嘿笑道:“爹給我起名叫車怙!但我現今還沒有字呢!”
唐甯又望着女孩問:“阿姊呢?”
那阿姊柔柔一笑說:“我是車琅,阿弟是車苞”
唐甯睜大眼睛呼道:“狼?豹?”
天,這全是動物啊,是吧,是吧。
那小哥呵呵笑說:“小妹莫急,待你朝學前也會有名的。”
唐甯深深的憂郁了,又聽到大兄和阿姊說起堂上的夫子課業,才又轉了心思,仔細聆聽,這可都是知識啊,還能從中知曉些民風。
待等到車父回家,幾個人才來到飯幾前,唐甯這次堅決不要其他人抱,甩着小胳膊小腿,即使被衆人取笑。她感覺這幾天已經不再适應不良了,再被人抱來抱去的那要多難為情啊。再說四歲的孩子也不小了,她穿前這小孩還幫家裡挖野菜來着。
轉頭看向飯幾上的飯菜,唐甯心中默默感歎一句,古人的生活不容易啊,瞧這腌菜肉,粗黑馍。一家六口人,圍坐在一起默默吃飯,無人說話,卻是極有教養。而唐甯盤着兩腿又夠不着菜,便所性跪坐着,她心中奇怪凳子嘛時候出現啊。
飯後,幾小的幫忙收拾好碗筷,将飯幾擦幹淨,取過書匣子,拿出筆墨,攤開書本,開始乘着天色尚早完成課業。唐甯也湊上前,看到三個人都在抄寫書經,她瞅了半天才覺得這是小篆吧,又不确認,隻是看着象。這些古文,有的壓根不認識,有的拆開來認識,整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字了,得,現整一文盲了。
旁邊,車母怕孩子費着眼睛,取出油燈點亮,又轉身拿出帳本和車父對起帳來。唐甯央着小哥教她認字,連蒙帶猜,認得正高興,就見車父把帳本交給妻子踱步過來,看見這番情景,就摸了摸唐甯的腦袋詢問道:“女女可是歡喜認字?”
看着小女兒閃亮亮的眼睛,還不停的點頭,車父慈愛的望着她說:“那明日裡,你與兄姐一道去堂上朝學,如何?”
唐甯忙不疊道:“真真好極,好極!”
就聽一句話傳來,“為父就給你起名車施!如何?!”說着就揮筆寫下兩字。唐甯吐槽,您都起了,還問我如何……
唉,果然又是個動物麼,還是獅子呀,瞥見那寫在紙上的兩個字,貌似不是獅子的獅,問過阿姊才知原來是施為的施,她頓時悄悄的松了口氣。
待車父離開,三小也都為她高興,阿姊找來個書匣子為她整理文房四寶,書本則從大兄以前抄寫的找出一本來,先用着。後來,唐甯才知道,車父雖然給四個小孩都起的獸名,但也偕音了不是。
車父和妻子回到正房裡屋,妻子就問了:“這是作甚,女女不是還有半年時間麼?”
車父回答道:“你可見女女在家亦不能做活,這娃木的緊,都不比從前能動了,我這得了些閑錢,還不如去上堂哩,多學點學識,卻是無歹的。”車母這才了了。
這邊唐甯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眠,想着很多事情,以前的,現在的,還有以後的。幸好,這家裡的小孩不在一處睡覺,各有各的屋子,否則,她非得把别人吵醒不可。亂七八糟的胡亂想着,期待着這個世界的知識,興奮異常,直到快夜半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