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一切都化為飛灰。
李越懸浮在半空中,目光盯着下方那巨大的深坑,眼神中并沒有半點的波動,有的隻是一片如水的平靜。
這個當初自己生活的地方,最終還是毀滅在他的手中。
輕飄飄的一掌之下,這座曆史悠久的古城就被抹去,再也無法看到。
“這隻是開始。”
低吟一聲,李越身體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之中。
……
距離方寸城的東方幾十裡之外,有着一片樹林,面積不大,也無什麼兇猛野獸,占據一方。
這片樹林并不起眼,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外人一般就用‘方寸城東邊的那個樹林’稱呼它。
樹林安靜而荒蕪,順着一條河流蔓延穿過,一眼就可以看到那或稀疏或緊密的樹木,枝葉繁茂,蟲鳥嘶鳴,倒是頗有一番生機之相。
隻是這片樹林内實在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所以方圓數裡範圍内兩個村落都沒有,距離此地最近的一處居民地也有二十多裡之遠,是有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莊。
李越來到了這個小村外。
村子依山傍水,山勢低矮,河水逶迤,潺潺流淌,順着矮山下看去,可以看到大片的農田,一塊一塊的農田中生長着作物,農田中,還有着農戶忙碌着,除蟲。
矮山下的田地中,李越出現在這裡,順着一條窄小的田埂路朝着前方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一個正在躬身揮着鋤頭的農夫面前。
農夫年紀已經不小了,古稀之年,但身軀卻十分壯碩,在農田中忙的起勁,每一鋤頭下去,都揮灑着汗水。
“老人家!”
李越走上前去,對着那老農開口。
“恩?”老農一愣,擡起頭了,看着李越的面容,微微渾濁的雙眼中劃過一抹驚異之色。
“小哥是外來的?”
老農問道,雖然是問,但語氣卻是肯定。
這個村子地理比較偏僻,雖然靠近方寸城,但卻處于一片矮山之間,與世無争,很少有外人來。
所以老農乍一看到李越那陌生的樣貌,就知道這是一個外來的小夥子。
就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是的,老丈,我是從方寸城趕過來了。”
“方寸城?之前那轟隆隆的就跟地震一樣的動靜似乎就是從方寸城傳來的啊,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了?”
老者低吟一聲,眉頭之間挂着擔憂之色。
“小哥,你從那裡過來,不知道能不能告訴老頭我一下,方寸城那邊是不是……”
李越微微一愣,旋即搖搖頭,“抱歉,老丈,我不知道,也很疑惑。”
“怎麼,老丈似乎對于方寸城的情況很感興趣?”
“呵呵,不怕你笑話,老頭我雖然見識少,一輩子都窩在山村内,但我的兩個兒子卻很有出息,大兒子已經結婚了,是村子内的村長,二兒子更是具有上佳的修行資質,很小的時候就被方寸城的人看重,選為了城主府的護衛!”
“隻是不知道現在那小子過得怎麼樣了!”
老者說着,面帶懷念,小兒子一年都回不來一次,他自然想念,希望兒子過得好。
“……”
原來如此。
可惜,方寸城已經毀了。
李越無言,靜靜的看着老者,聽着老農說着他兒子的事情,心中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其餘情緒,甚至平靜。
老農說了不少,看的出來,對于他那小兒子他很滿意,也很疼愛,一開口就說個不停,根本停不下來。
“抱歉,讓你見笑了。”
足足數分鐘後,老農才拍了拍頭,笑着道:“對了,小哥,不知道你來這村子有什麼事情?是打算留宿呢?還是其他呢?”
“不。”
李越說道:“我想問問,老丈記不記的,三十多年前,有一個小姑娘曾經路過此地?”
這個村子是唯一一個靠近那樹林的村落,李越獲得的記憶信息中,曾提到過,三十年前,囡囡曾經在這村子内出現過。
所以他才會來此打聽一下。
“三十年前?”
老農一愣,“這……倒真的有。”
“不過小哥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那小姑娘是小哥的長輩嗎?”不怪老農這麼說,實在是李越長得年輕,氣息也普普通通的不像是修道之人,所以他才會想到這一點。
畢竟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恩。”
李越點點頭,“我來此,就是聽說過三十多年前,她曾經出現在這個村子内,想要打聽一下她的情況。”
“原來如此!”
老農點點頭,一手拄着鋤頭,一手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沉思道:“的确有這麼一回事,隻不過時間太久了,我也是聽村子内的一些死去的長輩說過。”
“三十多年前,一個大雨夜裡,有一個小姑娘背着一截幹屍,爬山涉水般的路過這裡,在村子内修行了一晚後,就朝着東邊的那樹林走去了。”
“因為那小姑娘的行為實在是奇怪,所以在當時在村子内引起了好一段日子的話談,具體什麼情況我并不知道,知道情況的老人們大多都去世了。”
“是嗎?謝謝老丈了。”
李越點點頭,又問了一些,然後和老丈道别,轉身離去。
……
殺人和被殺,本就是一種解不開的因果。
世人皆有一死,對于抹去方寸城,造成無數平民的死亡,李越并沒有半點的愧疚,一點波動都無。
殺人而已,他早已經習慣了。
或許初出茅廬的他會惡心,會愧疚,會擔心和害怕,而如今,這些情緒統統都無,有的隻是平靜和沉默。
之所以會去那個村莊,一來是順手為之,總要路過,如此就去确認一下,打聽一下關于囡囡的消息。
二來,他也希望找到更多囡囡的情報。
‘那個小姑娘背着一截幹屍,走了幾天幾夜的路,淋着大雨來到村子内,要不是當時的村長可憐她,大夥也不會讓一個背着屍體的人進入村子内’,這是老農此前說過的話,隻是一句話,就讓李越心中一痛。
他可以想象的出來,當初妹妹背負着自己那殘破的屍體,艱難的從方寸城外朝着這裡前行,一步一步,困難無比。
而且還下了大雨。
越是想,他的眼瞳之中就越發的冷漠滲人,對于将囡囡打昏死,丢下懸崖深淵的天缺聖地就越發的冷酷。
“走。”
……
無甚名諱的樹林中,李越一步一步,腳踏虛空,一寸寸的搜尋着此地。
此刻,他已經來到了這片樹林的深處,根據記憶中的消息,這裡應該就是當初囡囡埋下自己屍骨的地方,為什麼什麼都找不到?
“不是。”
“不是。”
“也不是。”
轉悠了許久,李越發現了不少的信息,一些破碎的衣服,動物的屍骨,殘破的兵器等等,但因為痕迹很新,并不悠久,所以并不是他想要的。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空之中,明亮溫暖的太陽已經抵達了最高空,散發光熱,一絲一縷的陽光穿透樹葉的間隙,打在樹林内,留下一塊一塊斑駁的光圓。
“那是……”
就在此刻,李越的面色一愣。
在他的神念搜索之中,樹林中心右側三裡的一條小河流畔,有着一堆倒塌的木頭和鍛煉的木闆,但從大緻上的形狀可以看的出來,那曾經是一個小木屋,隻不過時間太久了,小木屋已經塌下去了。
這個地方很是偏僻,周圍多是樹木,不仔細的注意還真的容易忽略過去。
而在這個坍塌的小屋遺迹前方,有着一塊微微凸起的小土丘,上面長滿了野草,乍一眼看去就像是凸起的地形一般,毫不起眼。
但那小土丘的前方卻埋在半截木闆,木闆上似乎那刻着殘餘的字迹,很是模糊。
身體一閃,李越瞬間出在這裡。
他手掌一擡之間,那木闆直接從泥土中被拔出來,落入手中。
此刻他才看到木闆上早已模糊糊成一團的幾個字體,‘哥哥林業之墓’。
李越怔怔的看着這簡陋的墓碑,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他的右手輕輕的摩擦着已經快腐爛的木闆,撫摸着木闆上模糊的刻痕,一點點的劃過指尖。
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過去。
看到了當初的一切。
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小姑娘,抱着屍骨來到這裡,辛辛苦苦的挖下一個土坑,将屍骨埋下,一邊埋一邊哭,小臉上滿是淚水劃痕。
何等揪心。
“囡囡。”
他輕輕的低吟一聲,“是哥哥對不起你,哥哥發誓,一定滅掉那天缺聖地,為你報仇!”
他說着,手掌一揮,原地那土墳上荒草盡祛,手中的那塊木闆也重新的插入在其中。
做完這一切後,李越坐在土墳前,沉默不語。
心中,關于囡囡的一切記憶,一切過去這一刻再一次的席卷而來,從小相依為命,艱苦生存在方寸城中一直到最後的分别,到再也不見。
這一切的回憶在這一刻慢慢的沉澱,慢慢的沉澱在他的心底最深處,心中那最後的執念也一點點的劃去。
就這樣,李越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之後,他站了起來,心頭平靜。
擡頭看了看遠方,李越的身體一動,直接朝着遠處飛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