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斯他們呢?”白桐看了看她的身後,沒有任何人。
“他們應該在往這邊走吧,你知道嗎,那個地方還沒有開場。”夢依冉用自己的臉蛋去蹭了蹭艾爾的臉,幸福的說着。
“為什麼你在這。”白桐想起了那條長長的巷道,他覺得夢依冉不可能這麼快就過來。
“不要在意,這個地方最開始的時候是我家的财産,隻是賣出去很多年了,我熟悉這個地方,而且有些關系,自然能走後門。”夢依冉笑着看向了場中,“已經開始了嗎?”
廣闊的台子上此時站着兩個年輕人,他們緊張的看着對方,下一刻像是要打起來。
“能給我解釋一下嗎?”白桐說。
“你心理承受能力好嗎?”
“大概還行吧。”白桐不知道是不是在騙自己,随即肯定了,他的腦海中出現了51區的那座城,還有地上的殘破肢體。
“其實也沒什麼。”夢依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富人們圈養着低階的能力者,我想威爾斯也給你說過,他們不過是主人的玩具。可欲望是永遠也不會滿足的東西,他們厭煩了支配的感覺,覺得隻是命令着他們很單調。然後有才能的人就開設了這種聚會,他們派出自己的随從和别人争鬥。勝者将獲得對方的侍從,如果對方的侍從死亡的話,失敗的那方需要賠償給勝利方一筆不菲的金錢。”
“無聊的地方。”白桐找不出任何話來闡述自己的心情,他隻能保持着自己的清高,順帶着批判一下場中歡呼的人。
舞台中央的兩人已經打了起來,他們的戰鬥遠沒有5号那樣賞心悅目,但确實比自己要厲害一點。殷紅的傷口開始在兩個人身上出現,刀劍甩出的血液開始渲染着舞台的角落。
“怎麼才算勝利。”白桐沒有轉過頭,他緊緊的盯着場上的兩人,周圍的富人在每次刀劍劃過身體的時候都會興奮的尖叫起來,他們把一小捆的錢用力的甩在兩人的臉上,瘋狂的叫罵着。
“一方認輸,是不是很簡單。”夢依冉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很可憐他們。”
白桐知道認輸的話,等待他們的可能是死亡,也就是他們必須得拼殺到另一方倒下,赢下比賽,也許他們的生活還能好點。
“我不知道。”白桐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種想沖下去停止比賽的沖動是不是也能稱之為‘我不知道’。
“你最好不要露出憐憫的神情,你不能為你的表情負責。”夢依冉看着白桐,“你知道嗎,在他們的心裡,所有同情他們的人和加害他們的人沒有任何區别。你要是真能露出那種表情就去拯救他們,沒有那個能力,就隻有鼓掌歡呼。”
“這種想法不是很扭曲嗎?”白桐的語氣不受控制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還沒有真正體會到扭曲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扭曲。”夢依冉嗤笑着看着白桐,“小白桐,你受到過迫害嗎?”
白桐眼睛暗淡下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人生,比起場中還在不死不休争鬥的兩人,也許沒有什麼資格拿出來說,世界上比你過得苦的人多得去了。
“就算你有能力毀滅這裡的所有人。”夢依冉看了一眼白桐的異色瞳,停頓了一下才說,“但隻要人類沒有滅絕,罪惡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
“你是想要我去毀滅人類嗎?”白桐苦澀的笑了笑,看向了她。
“不,我隻是想向你強調一點,人類本就是這麼罪惡的生物。”夢依冉說着又笑了起來,“隻是威爾斯這個老家夥總是喜歡做些天真的夢,但是他确實救下了一些人。如果人與人的生命是等價的,我還能誇贊他賺了。可惜,就算是到了我這個年齡,也會覺得自己親近的人對自己來說就是無比重要,成千上萬的陌生人都不能比。”
白桐找不到話語來反駁,他知道自己不是能說出‘吾之大義,毫無陰霾’那種話的人。
很快場中就分出了勝負,勝者勉強站起來,敗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也許是覺得那個人沒有任何治療的價值了,場中出現了幾個黑色衣服的人把他推下了舞台,所有人都不會在意他的生死。
“每周的這個時候,他們總是能如約的來參加這場聚會,從晚上7點到12點。你能算算會死掉多少人嗎?”夢依冉說着看了一眼場下的一處,“還有一件事情,另外一條通道是通往天堂的。”
白桐沒在意她在說什麼,他覺得自己也許看不了這麼多人死亡,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沒經曆的人知道它的可怕,經曆過的人卻無法開口向你描述。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有一天要讓場中笑着的人感同身受,體會了痛苦才能理解痛苦,理解了相同的痛苦也許能和平相處。他沒和任何人說,因為自己都會嗤笑自己的天真。
主持的男人嘲笑着地上的死狗逗笑了周圍的富人,他緩和了一下氣氛,然後又有兩個能力者上場了。
“喲,你們原來已經到了。”威爾斯帶着朵兒走了過來。
“小弟,你沒事吧。”朵兒在白桐的身邊停了下來,他看見白桐握緊了拳頭,臉色有些發白。
“沒事,空氣好像有些悶。”白桐勉強着對朵兒笑了起來,他不想别人為自己擔心。
“尼克,這場面對年輕人來說是不是太血腥了。”夢依冉揭穿了白桐,她笑着看向了威爾斯。
“他們需要成長,我也不希望以後他們看見屍體就會嘔吐半天。”威爾斯看了一眼白桐說。
“威爾斯,我們不能做些什麼嗎?”白桐望向了威爾斯。
“不,水手,看清楚自己的能力,我們不是神,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你要做的就是盡量不鼓掌或是嘲笑。”威爾斯表情平淡的說。
“那我能回去了嗎?”白桐看着場中又開始拼殺的兩人,心中有些不忍。
“不,這是你選擇的道路為什麼還要退縮。”威爾斯說,“而且我們還得等到那個特殊的能力者出場。”
白桐想說,當時的我可沒同意來36區,但他想到了在51區的時候,自己那天真的想要成為偉人,被世人歌頌的夢。真是蠢的無藥可救,他把自己想得太厲害,把世界想得太簡單了。從小他就覺得世界是不公平的,到了現在這個年齡,他才确定,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沒有那個能力,你可以在教堂裡,歌頌着神明,贊揚着生命,閑下來還能調制一杯咖啡,奶精和砂糖都可以由着自己喜歡。可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在你後悔之前都應該不逃避的貫徹着自己的信念。
那我的信念是什麼?白桐搖了搖頭,他開始有些迷茫了。
之後夢依冉帶着他們去了樓上的包間,那裡有茶水、甜品和軟座。要是他們看的是搞笑藝人的節目,也許這些東西能派上用場。可周圍包間和樓下的人可不這樣認為。
場中的勝負很快就分出來了,白桐慶幸着這次好像有醫護人員來擡走了傷者,也許少死掉一個人,他都會覺得慶幸。
接下來又是兩個人,像是無休止似得。不過場上的其中一個白桐認識,他應該是剛才跟在陸小月旁邊的陸大,他想到了陸小月的母親。
白桐覺得自己錯了,他們之間其實隻是主仆關系而已,什麼朋友,有什麼人可以不在乎朋友的生死,白桐莫名氣憤的在場中尋找了一圈,在一處角落看見了陸小月和她的母親,們的中間有一個中年男人,他正癡狂的看着場上吵鬧了起來,陸小月則是茫然的看着她的父親,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高興。
天真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白桐想,就算陸小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或是她善良的去阻止,也不會有任何用。
場中的兩人沒有交談,同時亮起了自己綠色的眼睛,氣勢上看上去是旗鼓相當。但幾個回合之後,就連白桐這個從來沒有打過架的人也看得出來,陸大完全是靠着眼睛賦予身體的蠻力去打擊對手。又幾個回合下來,他的身上已經添了不少的傷口。
白桐覺得在這樣下去,最壞的結果馬上就會産生。不,這能稱之為最壞的結果嗎?他質疑着自己,有人死掉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管是誰都應該是最壞的結果。
事情發生的就是那麼突然,陸大顧不了自己身上的傷,他想着陸小月天真的笑容,想着自己還想要陪她更長的時間,掄着拳頭就直直的沖了上去。下一刻,他的身體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動不了了,雖然隻是一瞬間,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長劍好不停留的貫穿了他的身體,他看了一眼陸小月的位置,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場中的所有人都瘋狂了起來,他們鼓掌,吵鬧,畢竟這是今天晚上第一個直接死掉的人。長劍離開身體帶出了一柱鮮血,白桐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還對他歉意的笑過,他死了,簡簡單單的死了。
白桐愣在原地,人的生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脆弱,無非是掠過心髒,白刃進,紅刀出,思緒終了。
“白桐,你冷靜點,你快要發瘋了。”艾爾在耳邊小聲的對白桐說,它感受到一陣濃烈的負面情緒,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嘔吐的沖動。
夢依冉看了看白桐,沒有說話。
場中陸大的主人還在大聲的斥責着他沒用,隻是他已經聽不見了。陸小月好像明白了什麼,她哭了起來,她的母親則是給她擦着眼淚,面無表情。
白桐聽見了艾爾的話,他冷靜了下來,同時懷疑着他們到底還是不是人類。
鮮血帶給他們的激情很快就平息下來,他們是群麻木的人,這點他們自己都清楚。
血色的舞台沒人去打掃,鮮豔的紅色讓他們的情緒高漲,他們喝着面前的茶水,等待着下一對人。
白桐揉了揉自己已經有些發昏的腦袋,看向了場中央,其中有一個人給他留有比較深的印象,因為他是目前第一個以紅色眼睛上場的。
白桐覺得他也許就是主人派來送死的,但白桐卻沒有看見他脖子上的銀色項圈。
“有的能力者個人也能參加這種活動,他們能赢走侍從,也能赢走豐厚的獎勵,但前提是你眼睛的階級隻能和對面相當,或是比對面低。”白桐懷疑的看着威爾斯,他在想威爾斯是不是又能剽竊他的想法了。
“你别這樣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猜出來的。”威爾斯說着笑了起來,“畢竟誰都會覺得沒帶項圈的紅階能力者有些奇怪。”
白桐将信将疑的又看了威爾斯一眼,他嘗試性的在心底罵了威爾斯兩句,威爾斯并沒有什麼反應。他隻是讨厭有人剽竊自己的思想,接着他看又重新向了場上。
紅色眼睛的男人對面是一個綠階能力者,兩人都拿着長劍,白桐覺得也許5秒,前者就會倒在地上。
可他總是不能預言正确任何一件事情,下一刻兩人動了起來,紅色眼睛那個人隻是看了他的對手一眼,然後對手的綠色眼睛就變回了黑色。他們的劍沒有去擋掉對手的攻擊,都砍在了别人的身上。
隻是原本的綠階能力者的身體直接被攔腰斬斷,而他手中的長劍卻沒能侵入對手身體的一分。
白桐驚訝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不止他,還有場中的所有人。但他們的反應好像比白桐快,畢竟他們不會糾結這其中的原因,他們就像是一群瘋子一樣,又叫了起來。
“威爾斯,這怎麼回事?”朵兒同樣也呆住了。
“稍等一下,我正在思考。”威爾斯想了想才說,“我覺得那個人也許和我們要找的人有什麼關系。”
“為什麼不把他肯定為我們要找的人。”白桐不明白,場上的紅眼睛那個人表現出了詭異的能力。
“不,這是不可能的,紅色眼睛就算是再強也不可能具有這種能力。”威爾斯看了一眼白桐補充了一句,“當然,你是一個例外。”
夢依冉這個時候又看了白桐一眼,開始想着什麼事情。
“他的能力是什麼?”白桐猜想為可以讓對面的能力失效,畢竟他看見了他的對手綠色眼睛變為黑色的那一幕。
“他應該沒有什麼能力,但場中一定有着一個和他關系密切的人。”威爾斯說,“那個人的能力大概是讓對手的能力失效這之類的,而且,他甚至能剝奪眼睛賦予身體強度的能力。”
白桐同樣也想到了之前刀劍輕易的斬開了對手的身體那一幕。前面的幾場比賽都是先消耗對手的防禦力,從而使刀劍更能砍進對方的肉體,可這一場,長劍就好像是在切泥巴一樣。
“這算是作弊吧。”
“場中的那些沒有靈魂的人可不會在意那麼多,他們隻曉得鮮紅的血液和人類的慘叫能很好的取悅他們的神經。”威爾斯說,“而且,我想那個特殊能力者也不像是好人。”
白桐知道威爾斯所說的是,他們拿人命來換取錢财或是骨子裡就喜歡殺戮這件事。
“那我們還需要這樣的同伴嗎?”白桐相信着威爾斯的為人,但不知道他會怎麼辦。
“不,死亡對于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威爾斯果然是個殺伐果斷的人,“也許其他的侍從是迫不得已,但那兩個肯定是用着别人的生命換取錢财,或者是用着變态殺人的目的取悅着自己,這樣的人我的字典裡可沒有饒恕這兩字。”
白桐看着一臉正義的威爾斯,覺得自己沒有跟錯組織。那個特殊能力者則更适合進那個紅月的組織,隻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夢依冉,能拜托一下你嗎?”威爾斯用請求的語氣說。
“好了好了,真是麻煩,不過貓咪先生要和我一起去。”夢依冉說完站了起來,她抱起艾爾走到門口又說,“我能打探到他們的資料,但他們大概已經逃走了,我們也許得等到下周。”
“也許不用,如果有他們的住處的話。”威爾斯想了想說,“而且,我得到消息,紅月的那些人已經到這座島上了。”
“先說好,我不會參與任何戰鬥。”夢依冉說完直接走出了門。
“謝謝你。”威爾斯真誠的說,但夢依冉好像聽不見了。
白桐覺得這兩個老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奇怪,但他差不多可以肯定威爾斯絕對有什麼事情虧欠着夢依冉。其實白桐不知道的是,威爾斯虧欠的人多了去了,他到現在都經常做噩夢。
“我們怎麼辦?”白桐看了場下,比賽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威爾斯看了看白桐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朵兒,才繼續說:“你和朵兒先回去吧,等她回來我和她說些事情。”
……
沒過多久,白桐和朵兒就重新走到了大門的位置,白桐又看了一次頭頂的單色畫,這次的他沒有任何異樣。
畫上的所有人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隻是沒有去攻擊敵人,反倒是把矛頭對向了自己,白桐能猜到大概他們是想自殺。他有些佩服這幅畫的作者,集體自殺,為什麼會想到畫這麼一副沒有寓意的畫。
“小弟,怎麼了嗎?”朵兒看見白桐癡癡的看着頭頂的畫詢問着說。
“倒也沒什麼,朵兒姐,你看看上面的畫,你說作者為什麼要畫一副所有人想自殺的畫啊。”白桐看了看朵兒,又把目光投向了畫上,他覺得它好像有什麼魔力一眼吸引着自己的眼睛。
“自殺?你為什麼會這樣理解,他們難道不是把矛頭向外對準了敵人嗎?”朵兒奇怪的看了白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