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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桐平靜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雖然街道早已殘破不堪,有的時候他還需要繞過那些還在冒着熱氣的巨石,但看着這城市中的一切,他突然有種世界盡在我手的感覺,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遮住了打在臉上的陽光,微風順着他手指的縫隙悄然流走,他很享受這種感覺,縱使隻是孤獨一人。
突然,他跑了起來,旁邊的巨石讓他想到了一個最壞的結果,他輾轉了很多條街道,終于到了一座房屋下面,他撐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心中卻是放心下來,謝謝老天的眷顧,面前的房屋沒有被石頭砸中。
白桐慢慢走進屋裡,溫暖舒适的大床上,小女孩正安詳的躺在那裡,他有的時候都希望小女孩隻是睡着了,他隻需要輕輕的搖一搖她的身體,她就會睜開眼睛對自己天真的笑。他不知道這一切都該歸咎到誰的身上,父母,城市的其他人,那個組織的人,威爾斯,還是自己。
白桐搖了搖頭,輕輕的抱起了她,就算怪罪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她也不會再醒來,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他知道一切的緣由是什麼,但就是控制不了它。
街道上,幹淨的空氣中已經開始夾雜着絲絲的臭味,不用想,白桐也知道是為什麼。
他仔細的看着地上的殘肢,害怕自己不小心跌坐下去。
很快,眼前的屍體越來越少,白桐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下來,他一直都不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說辭,這隻是對世人的一種無力的警示,還有就是對沒有能力制裁惡人的一種推脫。
要是神真的存在,你也無法确定他是否善良,所以,還是不要期待了。
“以後的你想要做一個怎樣的人?”他想起來爺爺奶奶在聖十字架下問他的話。
白桐快要忘記自己是對着神怎樣起誓的了。
怎樣的人嗎?白桐停了下來,他看了看腳下一具還沒有閉上眼睛的屍體,他的眼神是那樣灰暗無光,他能做的隻是讓他閉上眼睛,可白桐知道,他并不想這樣,哪怕是已經死去了,他還是希望着自己能活下去。
他做完這一切,繼續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怎樣的人嗎?要是拯救世界隻是說說而已,那我想做一個拯救世界的人。
微風輕輕的吹動着少年的衣角,溫暖舒适的陽光沒有讓他面露微笑,他緩慢的睜開了自己的右眼,紅色瞳孔有些詭異的逆時針旋轉了一圈然後停了下來,他用這雙漂亮的眼睛看了一眼這世界,兩道光芒交織着閃爍了一下,轉瞬消失。
出了城,一直走到柏樹林深處,白桐才看見因為害怕抱成一團的人,他們嘴唇顫抖,指着天在說着什麼。
他們目睹了一場神迹,但電影票是拿親人的性命換來的,有人為之傷心,有的會迷茫,有的會欣喜,有的還會興奮,人性本就是一種最難揣測的東西。
要是給你一個機器,你按動一次啟動按鈕,就會得到一萬塊錢,但會有一個你不認識的陌生人死去,就是這種罪惡的機器,你會去按嗎?
白桐看着周圍還在談天說地的人,他想他們會沒有絲毫猶豫的按下去,甚至他覺得一萬這個價碼都有些高了。
人命還真是不值錢,白桐擺脫了他們,走進了紅楓林。
白桐還記得,每年的九月是紅楓林最好看的時候,那時候陣陣的秋風帶走樹上一片又一片的紅楓,它們跳着曼妙的舞蹈落在地上,溫暖的金色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剪影,那個時候白桐還會天真的踩着那些影子,隻是此時,光秃秃的紅楓書沒了一點生氣,地上枯黃的紅楓葉也開始産生腐爛的味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教堂的黑色鐵門已經出現在白桐面前,昨晚少女留在鐵門上的血迹已經被雨水沖洗掉了,他推開了鐵門,同時想起了自己又忘記買鎖了,他看了看院子裡的雜草,它們已經開始慢慢枯萎,但不出意外,明年春天它們就能長得很高。
白桐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勤奮的人,他快要忘了自己是有多少年沒有打理過這個院子了,也許是爺爺奶奶去世之後,也許是同學拒絕了他的邀請之後,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是給别人看的,自己倒是無所謂。
面前是教堂的銀色大門,它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了,白桐記得上面留下了一段話,奶奶告訴他那是爺爺向她表白的時候刻在上面的,他記得奶奶那個時候幸福的樣子,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羞澀的小女生。
大門上唯一一個有些違和的地方就是門上的防盜鎖,這是白桐請人來裝上的,他當時覺得為了能讓自己方便點,以後不至于還要收拾門前的大鎖,但現在他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好像毀掉了什麼東西。
他一隻手把小女孩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摸索着口袋裡的鑰匙,很快,門開了,他繞過大廳走到了教堂的客廳,他還記得這一幕,昨天就發生過,隻是當時自己手中的女孩還能輕聲的呓語,現在的女孩卻更加的安靜。
白桐把她平穩的放在了沙發上,他需要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身上濕潤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舒服。
他走進了自己的卧室卻驚訝的發現他用來抵住窗戶的衣櫃已經倒在了地上,他不覺得風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有人偷偷跑進來了,小偷?白桐搖了搖頭,他不覺得這個偏遠的地方還會有小偷,他把那個人理解為進來避難的,他放松了下來。
屋子裡開始傳來了喘氣的聲音,白桐望向了自己的床底,這是這個房間除了衣櫃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出現在床底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他好像一直都在憋氣。
白桐看着他覺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僵屍,還能感受出你有沒有呼吸嗎?
“出來吧,沒事了。”白桐向着他招了招手,然後站了起來。
“真的嗎?”床下的小男孩小聲的問,白桐從剛才開始就有些驚訝,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怕得不行嗎,嘴裡說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這之類的話。
“恩。”白桐應了一聲,然後把倒在地上的衣櫃推了起來,他把衣櫃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不至于讓這個房間看上去很暗。
等他回過身,床底的小男孩已經出來,他看了看白桐的眼睛突然害怕起來,但下一刻他又努力裝作不害怕的樣子,他說:“你是誰?”
“我才要問你這個問題。”白桐看了看他,覺得他很有趣。
男孩剛要說話,床底突然傳來了一個小孩咳嗽的聲音,白桐分不清是男是女,因為這聲音聽上去實在是太小了。
小男孩又鑽回了床底,白桐再望過去的時候依舊隻看見他一個人。
“我不是壞人,這裡是我家。”白桐有些無奈,他看見小男孩依舊不理自己,他拿走了換洗的衣物然後說,“我先到客廳等你們。”
白桐走進浴室粗略的清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然後換上了幹淨的衣物,他停下來盯着鏡子上自己的眼睛,先前在辦公室的電腦顯示屏上他并沒有看得很清楚,現在看來這雙眼睛連自己看着都詭異,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把它變回黑色,他嘗試過用意念,但它們好像并不聽它的話。之前停止50米長的巨石的場景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想了想,拿起了旁邊的沐浴露,他把它抛了起來,然後用自己的眼睛盯着它說:“停下!”
沒有任何奇異的事情發生,沐浴露筆直的落了下來,他又白癡的試了一次,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右眼,失靈了嗎?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
再來到客廳,白桐看見了兩個小孩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椅子上,他們警覺的看着他。
他看見剛才的小男孩旁邊坐着一個3歲大的小女孩,他差不多弄清楚了他們的關系,真是個不錯的哥哥,他在心裡贊揚着。
“你們叫什麼名字?”他拿了兩個一次性水杯給他們倒上了水。
男孩看了白桐一眼,猶豫了一下說:“我叫牧陽,她叫牧冰,她是我妹妹。”男孩強調了一遍,下一刻小女孩好像想喝水,但牧陽阻止了她,牧陽先自己喝了一口,過了一會兒看自己沒事才把水遞給妹妹。
“你們的父母呢?”白桐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确實有點小感動,同時他質疑般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爸爸媽媽……”牧陽眼中開始泛起水珠,妹妹則是直接哭了起來,牧陽很快把眼裡的淚水擦拭掉了,他站了起來安慰起了妹妹。
“抱歉。”白桐大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他想了想跑到廚房後面去找了一個鏟子。
“能陪我走一趟嗎?”白桐溫柔的笑了起來,“我們要去不遠的一個地方。”
“當然,你們在這等我回來也可以。”白桐說完一隻手拿着鏟子,一隻手抱起了躺在沙發上的女孩。
牧冰的哭聲停了下來,她怔怔的看着白桐,她還太小,有些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但牧陽卻明白。
“大,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牧陽走近看着白桐懷中的小女孩,她隻比自己的妹妹大一點點。
真是個膽大的小孩,白桐笑了笑對他說:“白桐。”
“白桐大哥,她是睡着了嗎?”牧陽天真的問。
“是啊,永遠的睡着了。”白桐不想提及死亡,這個詞離他們還太遠了。
但牧陽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他說:“對不起。”
“沒什麼。”白桐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拿着鏟子開始往外面走,他走出大門回頭望了一眼才發現牧陽正牽着自己的妹妹跟來過來。白桐繼續往前走着,沒一會兒他們就追上了他。
“白桐大哥,我幫你拿鏟子吧。”白桐說了句謝謝把鏟子遞給了他,牧陽一手牽着妹妹,一手扛着鏟子緊緊的跟在白桐身後。
“白桐大哥,她是你的妹妹嗎?”
白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他想了想說:“對,我的妹妹。”
隻是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做她的哥哥。
“你真是一個好哥哥,爸爸說過,作為哥哥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妹妹不受到任何傷害。”牧陽闡述着父親教導給他的人生哲理。
“是嗎?”白桐苦澀的笑了笑,然後停了下來。他們已經到地方了。
“這裡是哪裡?”牧陽看了看四周,沒有樹木,土地平整廣闊。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地方,就叫它芬芳亭吧,雖然現在這裡很空曠,但春天到了的時候這裡就會開滿無名的鮮花,幾十年從來沒有變過。”白桐從9歲開始就不喜歡這裡了,他那時候開始認為鮮花隻有那些小女生會喜歡。
白桐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把懷中的小女孩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
很快一座小小的墓被白桐和牧陽建好了,白桐看着小女孩葬下的地方,心中的越來越抑郁,他看了她最後一眼,然後對牧陽和牧冰說:“走吧,我們回家。”
明明今天的天氣很好,但白桐的心情卻一點也好不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埋怨什麼,他想折下一根樹枝來抽打旁邊的樹木來發洩自己的情緒,但又害怕吓壞了身後的兩個小孩。
“白桐大哥,她有名字嗎?”
名字嗎?白桐其實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當然,她叫白玥兒。”白桐期望着她不會埋怨自己擅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