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一驚,他的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
很輕,聽在她的耳裡,卻如同千斤萬斤的重。
“我會跟你結婚,有一部分是因為孩子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你。”
一個月前,他沒有辦法将這番話說出,是他沒有自信能抹去過去的那兩年。可是現在他卻明白,其實他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抹掉,他隻需要在往後的日子裡,加倍地努力,就可以将那兩年的空缺通通彌補。
“瑩瑩,有一些事我不想瞞你,是的,兩年以前,我愛的人是褚暖,從在大學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愛着她,之後經曆了很多的事,我們又在俞城相見,再之後,褚暖被傅臻帶走,我被怒火蒙蔽了雙眼,發誓一定要從傅臻的手裡把褚暖搶回來。”
丁瑩瑩的身子一顫,這些話他從前并沒有對她說過,她隻知道,那時候他的心裡有着褚暖,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斷了,就算在之後,他經常出現在爵園,也是出于舊情,但有時聽起舊時的所有事,是需要一種勇氣的償。
方淮注意到她的異樣,他沒有停止說下去,對他來說,有些事一旦可以說出口了,也就是說,他能把那些過去放下了。
雖然不能立刻放下,但最起碼,決定放下的念頭是堅決的。
“我最初會接近你,是由于你是傅臻的表妹,我想一步步地靠近,想方設法地從他的手裡将褚暖搶回來,而我曾經跟你說過我跟她再無任何關系,其實也是騙你的,我幹爸……他是褚暖的一位伯父,我能經常在我幹爸那邊看見她。”
“我的目的本就不純,所以在那件事後,我沒有再留戀這段關系,也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這段關系,因為我隐隐發現,在這段關系中,有些事似乎脫離了我的掌控,甚至你懷孕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是不知所措的,我不知道這個孩子該不該來,如果她知道,她的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更甚是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爸爸,她……會怎麼想我?”
這是他心底埋藏的一種懼怕,他不曾說出口,也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所以,他逃避了兩年,這兩年裡,女兒的存在就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樣,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會爆炸,然後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這是他個人的問題,這麼久以來,他也隻考慮自己的事,從未替她着想過。
他不是一個好人,根本就配不上她,最起碼,帶着龌龊心理的他實在沒有辦法面對她。
方淮頓了頓,望了她一眼,而後才繼續說下去。
“你說得沒錯,其實我可以選擇定期給撫養費,根本就無須這麼大費周章地跟你結婚,如果,我是那種能狠下心來的人,我是會那麼做的。但是,我到底還是高估了我自己,我根本就辦不到那樣的心狠,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家庭關系上。而我看着你這麼努力地撫養着孩子,固執地隻看着我,我忽然發現,我是一個卑鄙的人,我不值得你去愛,可我又享受着這種被愛,我在想,人的這一生不算太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這麼愛我的人,我想跟你好好的,我想跟你過下去。”
他從來都不曾否認過,自己不是一個壞人。
他很自私,因為他之前太過為别人着想,所以現在的他隻想自私,更是由于他怕自己的感情再一次得不到回報,他沒有辦法輕易就言愛。
他也不知道,他跟她在一起,以後會不會深愛,但最起碼,從一開始他對她都是存有好感的,而他在她身邊時感覺很舒服很放松,這便構成了他跟她結婚的原因。
這一次,他想試着去努力,他……想好好珍惜她。
丁瑩瑩的眼眶有些泛紅。
他最後的那番話是直戳她的心底,他不會知道,她等了這麼久,等的無非就是他的一句“好好過”。
人的一生真的不算太長,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大半了。
她對自己想要的向來都很清楚,她看着身側的這個男人,她就是想要跟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直至時間把他們分開為止。
就算他現在不足以愛她,但他這一次是不帶目的的,是出自真心想要跟她在一起的。
隻要這樣,她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反正,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耗,不是嗎?
她剛想說些什麼,餘光不經意地一掃,竟瞥見女兒放下手裡的小白兔,擡起步伐搖搖晃晃地朝這邊走過來。
她揮舞着雙手,期初因為距離有些遠,根本就聽不清她咿咿呀呀的到底在說些什麼,但近了些以後,她的眼淚不由得盈眶。
方淮有些呆滞,小沁是向着他走過來的,而且,她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喊着“爸爸”。
她在叫爸爸,她在喊他爸爸。
等不及她走過來,他就率先邁開步伐過去,蹲下來抱住了女兒。
這還是女兒第一次喊他爸爸。
這種心情,根本就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丁瑩瑩看着這一幕,沒有上前去打攪。
在農莊待到将近黃昏,兩人才驅車回去。
她坐在後座,女兒玩了一下午是累到不行,這會兒已然趴在她腿上沉沉地睡去了,她伸出手撫摸着女兒滑嫩的小臉蛋,思緒有些飄遠。
就在這個時候,她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連忙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瞥了眼女兒,還好,隻是皺了皺小眉頭,沒有被吵醒。
由于沒有看屏幕,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打來的,“喂”了一聲以後就等待着。
然而,她沒有想到這通電話竟然是丁景勳打過來的。
也不知道丁景勳究竟在電話那頭究竟說了些什麼,她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握着手機的手也在不自覺地發抖。
“爸,你聽我說……”
可丁景勳又怎麼可能願意聽?
她講手機拿開一些,看着已經被挂斷的電話,神情不由得有些失落。
男人透過倒後鏡望了過來。
“是你爸打過來的?他說什麼了?”
她将手機重新放回包裡,垂着眼簾看着女兒恬靜的睡臉。
“他知道我們結婚的事了……”
畢竟過去了一個多月,想來,丁炀已經很努力地幫她拖延住時間了,但她明白,父親知道這事是遲早的事。
電話中,丁景勳大怒,聲聲都是責備,責備她為什麼這麼不自愛,竟然又跟方淮糾纏在了一起。
丁瑩瑩沒再說下去,但是,他卻明白了話中的意思。
方淮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
其實起初的時候,丁景勳就私下跟他說過,他眼裡沒有什麼門當戶對的想法,他對他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好好對待他的女兒。可是在那一場婚禮上,他丢下了懷着身孕的她,更别說,之後還有兩年的時間,他置她與孩子于不顧了。
丁景勳的怒火,是理所當然的。
回到市區,兩人将孩子送回家交由保姆照顧,随後就驅車前往丁宅。
好不容易到了丁宅,怎麼都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被拒之門外了。
那扇鐵門緊緊關閉着,傭人就站在裡頭,一臉抱歉地看着他們。
“方先生,大小姐,真的很對不起,但是老爺已經吩咐過了,他不想見你們。”
丁瑩瑩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攥成了拳頭,她是怎麼都沒想到,他們連父親的面都見不着就被拒之門外了。
可想而知,丁景勳究竟有多生氣了。
方淮擡起頭看着宅子的方向,心裡明白在這裡繼續耗也沒用,丁景勳的性子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既然他都已經把話撂下了,那麼,自然不會軟下姿态。
他伸過去牽住了她的手,待她望過來時,沖着她搖了搖頭。
“我們回去吧!”
丁瑩瑩想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兩人轉身離去,回到車上,風景飛快地從車窗外略過,她咬着牙,垂着眼簾看着自己交叉放在腿上的手。
“你為什麼要攔着我?我覺得,隻要我們再堅決點,爸一定會見我們的。”
隻要見到面了,有些事就能解釋清楚了。
他開着車,直到到了前方的十字路口,他停下來等紅綠燈,這才扭過頭來看着她。
“沒有用的,你爸你還不清楚麼?他現在在氣頭上,說什麼都不可能讓我們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