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連綿不絕、震耳欲聾的炮響,排山倒海般沖擊着聽覺神經的槍響,尖叫,金屬撕裂聲……那種感覺就好像耳朵已經塞滿了嘈雜的聲音,滿到即将爆出來一樣。
終于沖出了那遮眼的煙塵。
紫藍色的天空,一顆昏黃的恒星懸在頭頂發着如沙塵般的光芒,地平線上還能看見一個比地球月亮大n倍的氣态行星正在緩緩升起。
向下,那橙黃的沙石地面上雜亂無章的鋪滿了無數的陸戰隊員,蟲族,機械,以及他們的屍體、鮮血、碎片。一片片爆炸産生的巨型火焰花朵正此起彼伏的盛開着。天空中,無數的飛船、蟲族在降落,俯沖,翻滾,射擊,還有墜落,有的還來不及墜機就在空中化為了爆散的火球,燃燒的殘骸和燃料如火雨一般灑下……
這個景象直延續到視野的鏡頭。
這個地方,比地獄更恐怖,地獄隻是讓你絕望,而這個地方卻能先給你希望,然後再奪走它。
這個地方,叫做戰場。
一道光芒在天空劃過,盡管它隻是無數道光芒中的一道而已。
耳邊傳來了哨子般的聲響。
剛沖出煙塵的“自己”就地向前一撲。
正收起起落架,緩緩上升的運輸機被一道流星似的東西擊中了左舷。
左側的半個機身、平衡翼、減速闆、推進器在一陣火光中瞬間粉碎了,和融化的裝甲闆一起化作了飛濺的流星火雨。
正在上升的機身向旁邊大幅的歪斜,尾部的缺了一半的推進器忽然爆發出了藍光,把機身猛地向前一推,然後藍光忽然大亮……整個機尾和半個機身在半空中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藍色禮花,那是連反應爐也卷進去的兇猛爆炸,閃着藍光的電漿如火花般飛濺,兇暴的爆炸氣流把電離化的空氣狂暴的推出,變成了夾着閃電和融化的金屬汁的爆狂風。
半融的機頭在絢爛的光芒中拖曳着一大團燃燒的機身殘骸向左前傾斜着落下,三個躲閃不及的陸戰隊員被巨大的殘骸給碾了進去,和那個可憐的飛行員一樣,殘骸落地的巨大動能把他們像磨盤下的肉罐頭一樣碾的粉碎,血液被高溫蒸發,碳化的細胞骨骼皮肉被攪進了金屬與金屬間,和那些滾燙灼熱的廢渣混合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落地的撞擊讓機身徹底解體,那曾經在宇宙中飛翔的運輸機現在化為了大地上一灘冒着火焰的滴淌着着紅色液态金屬的殘骸與碎渣。
戰場上的這一幕到處都在發生,但是沒有人在意,還活着的人或者爬起繼續戰鬥,或者高叫着醫護兵,沒人有空去評論或者哀傷,至于那些死掉的人,也沒人去記住他們叫什麼,是否有親人,就像他們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自己”搖着頭,抖落頭盔上的沙土,用力一挺腰,把壓在背上的一塊焦黑金屬闆掀了下去。
“呃嗷!”一聲凄厲的咆哮,三隻蛉蟲(澤格令,也就是小狗)左突右沖沖了過來,至于為什麼他們在這裡,他們怎麼來這裡或者他們為什麼恰好這個時侯來這裡了,“自己”不知道,也沒空去想,立刻抄起了地上的高斯機槍。
第一隻蛉蟲還沒沖近就被流彈射到了腿,飛速疾奔的他一下子打着滾翻倒了,第二隻中途轉向沖向了另一個目标。
而第三隻……
“自己”擡槍,準心咬住那個敏捷身影,手指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撕裂空氣的藍光蹿出,攔截到了那個正高速逼近的身體,鋒利的槍彈在蛉蟲的生物铠甲上爆出了藍色的火星,蛉蟲的鮮血噴出,在子彈巨大的動能下化為一團團粉塵般的血霧。
但他依舊不屈不撓的沖來。
背部副肢中彈,背上的一支鐮刀般的副肢被流光切斷了,一團火花中,上半截落在了身後,隻剩一截冒煙的斷樁……
面部中彈,瞪着血紅的雙目,露着刀刃般尖牙,恐怖的三角形蟲頭被惡狠狠的死去了一塊,随着外骨骼的崩裂,鮮紅的血液、骨渣以及一部分的腦液噴濺,黏糊糊沾在了背上。
背部中彈……
……中彈……
高斯機槍狂野的掃射着,把蛉蟲身上的東西一片片的剝去,鮮血在他周圍幾乎連成了一個血霧團,但是千瘡百孔的蛉蟲依舊不屈不撓的沖着,盯着槍彈與死亡一直沖到了“自己”的面前,向着“自己”人立而起,兇猛的高舉殘缺不全的利肢……
“嘩啦啦”如流水般的高斯槍彈幾乎連成一線,像鋒利的鍊鋸般鋸過了蛉蟲的腰部,飛濺的紅色在他身後連成了一個平面……
“啪嚓”蛉蟲的上半身倒了下來,高斯槍彈巨大的沖力把他頂的斷腰猛向後一折,急促揮下的利肢劈了個空,尖利的前端刺入了吸飽鮮血的大地,深的直沒到z字形肢體的關節處。
被腰斬的蛉蟲依舊沒有死,連下巴都被擊碎的他掙紮着,一把扯斷卡在地裡的肢體,用斷肢撐起身體,顫巍巍的舉起了僅剩的那隻完好的前肢……
高斯機槍幾乎是頂着他的腦門掃射了……蹦跳的槍身,閃爍的藍光,飛濺的紅色,還有“啪塔”一下倒地,滿是彈孔,冒着焦煙不再動彈蛉蟲殘屍。
一次生命間你死我活的對弈……隻是這片瘋狂的土地上泛濫到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
“自己”冷峻的喘着氣,咔嚓一聲,冒煙的彈匣落下,一手從腰上拔出新的彈匣……
“嗷”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自己”推dao了。
手裡的彈匣遠遠地甩飛了出去,撲地的“自己”看也沒看向後一肘子……
“嚓”一截蟲族刀肢連着刺破了動力铠甲的兩層臂甲和夾在中間的那不值一提的血肉骨骼,從右手手臂前突了出來,帶着一片飛揚的血花擦過了“自己”的面罩,在上面留下一片濺射狀的紅斑。
沒有恐懼,沒有驚慌,“自己”毫不猶豫翻身爬起……動力铠甲賦予的恐怖力道瞬間折斷了卡在手臂中的蟲族肢體,但是背上的異物如跗骨之蛆般死死的扒在背上……
“嚓”一截鋒利的前肢從左側腰部穿出,被“自己”用幾乎已經提不起來的右手一把死死的抓住,收縮的手掌間幾乎可以聽到機器手掌出力過載的悲鳴和跳蛉肢體崩裂的的脆響。
背後的異物動彈的更厲害了……
一隻血紅色眼睛出現在了“自己”頭的右側,兩張臉近的隻有幾厘米。
人類的黑白眼瞳對上了那一片猙獰的血紅。
“咔嚓”尖利的牙齒咬入了厚實的肩甲,在那忠實的金屬發出了一陣扭曲的悲鳴後,穿透了下面的脆弱的肩胛骨……那感覺,如同被十幾把小刀從四面八方刺在同一個關節裡。
“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左手抓住了還插在右臂上的斷肢,拔出……帶着自己的血,然後向刀一樣向右肩紮下。
“咔”鋒利的肢體刺入了蛉蟲自己的頭顱裡,從嘴中直穿出來,在那被刺穿的關節上又添了一刀。
蟲族再次展現了那種恐怖的生命力,利刃貫腦之下的蛉蟲竟然沒有死,更加瘋狂的動了起來,右側的副肢拼命地一再斬下,但是因為角度問題卻什麼也劈不到。
“自己”死死釘着那根斷肢,蟲族的腦液開始從那張咬着肩膀的口中緩緩淌出……
忽然,
“嚓”一截副肢從左兇前突出……是跳蛉的左側副肢,角度似乎高了點,沒有刺中心髒,然而……“嚓……咔”,那隻副肢消失,然後再次出現……再消失,再出現……一下,又一下。
“自己”的嘴角溢出了大量的紅色,但仍舊死死的釘着肩上的那個蟲頭,忍受着那一次又一次穿心的痛苦。
……直到那肢體越來越無力,最後卡在了“自己”的心髒中。
背上的異物停止了動作,“自己”依舊站着,一動不動,像是一尊一體的雕像。
“自己”身體的一切感官都模糊了,痛覺開始麻痹,嘴裡嘗不出血的鹹味,耳朵裡隻剩下沒有意義的嗡嗡聲,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靈魂仿佛掙脫了肉體的桎梏般慢慢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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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目大張,血般的顔色。
“哧啊!”撕裂靈魂般的咆哮。
q17向上反弓着身體,四肢蛇一般的扭動着……片刻後一聲金屬落地的轟鳴,那是覆蓋着動力铠甲的背部落下的聲音。
“呵……呵……呵……”劇烈的喘氣聲在頭盔有限的空間中回蕩着,瞳孔有些放大的黑眼珠在眼眶内像是不受控制的上下左右飛快移動。
但q17畢竟是一個有着很好控制力的小隊長,很快就從異常的亢奮狀态中清醒了過來,呼吸也漸漸平複。
“呼……呼……”深喘了幾口氣後,q17終于回複了常态……剛才那個夢,或者說那段像夢一般的幻覺實在是太真實了,仿佛又讓他回到了星際的戰場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冷靜下來的q17立刻記起了之前的一切,狩獵,雪怪,然後是雪崩……等一下,就是雪崩,自己不是被雪崩掩埋了嗎?這裡是……
平躺着向上望去,能看到那滴着冰柱的灰褐色岩石,周圍的光不是很亮,似乎是在一個石洞裡。粗略的感覺一下身體,四肢像是剛劇烈運動過一樣,松軟無力,渾身上下連骨子裡都是一種酸痛感。
q17吐了一口氣,吃力的撐起身體。
然後發現……
身上趴着一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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