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兩把亮閃閃的長矛斜指着男子的喉嚨,兩個士兵喝道:“什麼人?”
穿着長風衣的長發男子歎了口氣,從懷裡撈出一卷羊皮紙遞了過去。
另一個士兵上前接過遞給了後面一個軍官,那人仔細查看一番後,面色不變的向着兩個士兵一揮手,兩個士兵退開了。
“請務必在淩晨一點之前回來。”軍官對着男子冷冷的說道。
“嗨嗨……”男子懶懶的把羊皮紙塞回了長袍裡,歎着氣道,“我跑不了的。”
……
已經傍晚了,天邊的火燒雲仿若熾烈的燃燒着。殘陽的光,将一切染成了紅色。包括那堵已經被落在身後的栅牆。
名叫的萊迪斯的男子,獨自一人走在靜谧的街道上,雙手插在口袋中,雙眼無神的看着天空。
周圍空落落的,隻有他一個人。
地面上肮髒而淩亂,到處都是被遺棄的雜物,布滿腳印的衣服、鞋子、破碎的瓦罐、踩扁的箱子、廢紙碎屑等。他一步步走着,每一腳好像都會踢到或者踩到什麼,發出一串響動,但他不在意的繼續走着。
道路的兩邊,一棟棟斷壁殘垣從他身邊掠過,一兩條野狗在殘磚斷瓦間遊蕩着,不時還有一兩具屍體……基本上是動物的,一群烏鴉圍繞着,一邊聒噪的怪叫,一邊搶食着腐肉,時不時被萊迪斯走路踢動的垃圾驚起一群,嘎嘎怪叫着飛上天,盤旋一陣再飛下來。
一陣風吹來,半卧倒在地上的一個教堂頂部結構——上面還保留着的大鐘被吹得“啷……啷……”不緊不慢,死氣騰騰的響着……
“真慘那”萊迪斯悠然的說着,然後是自嘲的一笑。
真是難以想象,這處無人的曠野,宛如在末世被遺棄的城市般凄涼冷寂的地方就是紅龍帝國第二大城市,著名的副都,龍心庫魯斯拉特的市中心。
現在之所以這麼慘,似乎和萊迪斯也脫不了關系啊。
一想到昨天那場悲劇式的戰鬥,萊迪斯就感覺一陣小腹抽筋。
一開始完全是一場誤會,然而悲慘的命運讓這個小小的誤會徹底化作了悲劇。
而在這場悲劇發生的時候,偏偏有能力阻止它的人都不在,就連唯一留守此地的長老,竟然也身處在城外。悲劇也就成了慘劇。
兩個魔法公會秘密聯合創建的對星族作戰部隊以及魔法公會建造在市中心的魔法煉金塔,在那一刻提前釋放了他們那可怕而狂暴的力量,将最為繁華的城市中心化為一片斷壁殘垣,而且,仿佛嫌狀況還不夠糟似的,本來是釋放出來作為終結這場事故的力量————兩台還處于調試中的最新型構裝體煉金魔人,因為靈魂失控的問題,竟然也發生了暴走,莉莉絲的黑月結界翻轉,本應同化和吸收的魔力反湧而出,最終在那十二道光之羽翼下将整個城區化為了一片瓦礫廢墟……
曆史上庫魯斯拉特前兩次承受的浩劫——第一次是建國初此地還未建立城市,隻是一個戰略地位顯赫的城堡時,被内戰中的另一隻軍隊攻破,第二次是被入侵的蠻族攻破,都不足以和這次相比。想必,幾乎将半個城市夷為平地的“第三次沖擊”已經深深的镌刻在了惶恐不安的市民們心中……刻的比前兩次還要深。
第三次沖擊後,紅龍帝國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不得不提的是,事發時,紅龍帝國這個國家力量所掌握的高端武力竟然也不在城裡……确切的講,是還沒來得及補充,六位龍騎士在不久前的一場戰鬥中剛剛殉國。剩下的常規部隊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災勢擴大而絲毫無法阻止。
而事發後的補償措施,就是全部的軍隊将處于事發中心的魔法公會庫魯斯拉特分部,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很自然的,将全國第二大城市的半個最繁華的城區夷為平地,即便是勢大如魔法公會,也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打發完的。
考慮到這次災難的主要負責人的所處立場,以後要賠償的直接間接損失,乃至人員的懲處,甚至是資源消耗等,剛成立沒幾天,連臉都沒露的風暴小隊,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被判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死刑了。
“哎”萊迪斯歎着氣搖頭:“好不容易當上科長,老子難得風光一回啊。”
完蛋幾乎是鐵定的了,先不說那些賠償和懲罰事宜,光是奈悠叫的木門,一股夾雜着煙氣,酒味的氣味連同着勁爆的音樂撲面而來。
酒吧裡顯得比往常還擠,估計是幾個被毀城區的客源都集中到一起的緣故,一個樂隊在台上演奏者,領唱的竟然還是個半混血的虎族獸人,那曠野的外表和帶着咆哮的歌聲,讓一群群年輕人在舞池中搖擺的更加瘋狂。幾個摸樣一般的人類女性在人群中穿梭着,端茶遞水,時不時一兩隻鹹豬手伸過來在她們扭動的臀部上揩一把油,激起一串又騷又幽怨的秋波,和一聲嗲聲嗲氣的“呀大……”。
不過萊迪斯的目标并不是這些,他娴熟無比的快速穿過人流,來到了吧台。
調酒師向他詢問示意時他搖了搖頭,左右張望着……
“呦,這不是萊迪斯先生嗎,您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來。”一個甜膩膩的聲音沙啞聲音從一旁傳來,萊迪斯一扭頭,正看到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腰粗如水桶,腿像蹄髈,臉像蛤蟆的媽媽桑正點一根細細的女式雪茄,一扭二扭的走過來。一顆大大的黑痣在變幻的魔法燈光下風外“奪目”。
“是啊,來喝點東西解解悶。”萊迪斯知道規矩,想進“裡面”,要麼得是熟人,要麼出得起錢,兩者都占了自然最方便。
萊迪斯微微一笑,向酒保打了個響指……随即一杯東西到了他手裡。
幾枚亮閃閃的東西落到了酒保手裡,其中一枚金燦燦的。
酒保向媽媽桑的隐晦的一點頭。
媽媽愈加桑媚笑起來,一努嘴,轉過了身。萊迪斯忙端着一杯酒跟了上去。
酒吧舞池都是一個幌子,真正的銷金和銷魂的都在裡頭。
媽媽桑在前面帶路,也難為她水桶腰還能扭得這麼大幅度,不時回頭幾個媚眼,像是暗示什麼……雖然她這麼賣力,但萊迪斯看了半天,也鼓不起勇氣去摟一下,隻能亦步亦趨的跟着。
穿過一道木門,一道長廊走出一扇門外站着七八個保安的門,眼前豁然開朗。
同樣是一個舞池,周圍一片片桌椅和一個個的包廂,空氣中彌漫中一種淡淡的清香,既讓人精神振奮又莫名的迷醉,音樂也和外面嘈雜的打擊樂迥然不同,而是一種優雅淡然的小提琴曲調,舞台上,幾個美豔女郎正随着音樂翩翩起舞,那是一種輕柔緩慢而魅惑力十足的舞蹈。
房間内似乎鋪設了隔音的魔法陣,剛一進來,門還沒關,外面的嘈雜音樂已經低不可聞了。
揮退一名帶路的服務員,萊迪斯自顧自的坐到了吧台前面的一張沙發上,整個人松弛下來。
兩個面貌姣好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她們竟然是兔族獸人,長着長長的絨毛耳朵,身材纖小,但曲線玲珑,下身穿着誘人的網格襪,上半身低兇緊身衣,脖子上套着的項圈上連着幾條細細的銀鍊,臉上帶着職業性的微笑,但目光空洞……看來是訓練的相當水準的兔女郎。
萊迪斯對此并沒什麼排斥,而是點點頭随手點了些酒水。
“需要什麼特殊服務嗎?”兔女郎抱着盤子微笑着問道,盡管那笑容很空洞。
公開而“合法”的特殊服務也是裡間不同于外間的地方之一,其中的内容飽含了傳統意義上的男女服務,也包括了一些上瘾性藥物,乃至觀看和下注黑市拳等。
萊迪斯搖了搖頭,揮退了兔女郎。
外面的酒吧熱鬧異常,但内間則是優雅而安詳,不論是那音樂,客人,還是氛圍。萊迪斯淺飲着杯中的酒液,環顧四周。
一片身穿高檔服裝的人們,有人在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着台上的舞蹈。成雙成對的男女們在互相調情,女方在男子的臂彎裡抿嘴而笑,也有人在舉止優雅的談論着什麼,一起談論的人衣裝革履,風度翩翩……
忽然,萊迪斯的眼睛不自覺的眯了一下。
離他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兩個人。都身披着黑色的鬥篷,蓋住了頭和身體,頭上戴着兜帽,兜帽下竟然還圍着面巾。其中一個個子異常的高,絕對兩米出頭,不過從衣服的輪廓看上去,他身體很瘦。另一個則很矮小,看上去還隻是個小孩。更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是,兩人身上還傳出着一種……古怪而特别的感覺,萊迪斯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的視線竟然很難在那兩人身上聚焦。
莫名其妙,萊迪斯把目光偏開了,這種人根本不屬于這裡,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放進來的。
“呼”輕輕吐出一口氣,萊迪斯舒服的翹起二郎腿,仰躺在了沙發椅背上。
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酒杯,萊迪斯的目光漸漸的和那紅色的酒液一起模糊了……良久,他口中輕輕的吐出了一個名字“伊菲麗爾……”
……
一片似真似幻的朦胧。
一個年僅六七歲,身穿簡樸的亞麻衣的大眼睛小女孩站在面前奶聲奶氣的大喊:“我叫……伊·菲·麗·爾!”
……“拿劍時,雙手不能握死,揮劍時不想崴斷手腕的話記得要用腕力……提氣!”自己年輕時的嗓音在耳邊回蕩着。十四歲,留着短發的伊菲麗爾和許多其他同齡少年少女們一起站在廣場上,舉着一把與身體和年齡極不相稱的大劍,用力劈砍着面前的木樁。
……兵戈起,槍戟如林。已經長大的少女,身穿着女騎士的铠甲,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紅彤彤的俏臉害羞的微微低垂着。套着金屬網手套纖纖小手遞過來一個泛着金屬光芒的東西。
“前……前輩,這個……耳環,請……請你收下。”
“怎麼隻有一個?”自己疑惑道
“還有一個,我……想自己保留着。那就……就這樣,我先走了。”匆匆剛說完,少女羞澀的跑開了。
自己的心中洋溢着一股暖意,低頭看了看手心的耳環……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笨蛋,這明明是釘書環。”
……
“拜托你,一定要幫幫我。”
“别說了,我已經不是騎士了。”
“現在是王國最危急的關頭”
“抱歉,我愛莫能助。”
那雙藍天般美麗的雙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失望,隻有失望,沒有鄙夷,也沒有憤恨。金棕色的長發一甩,冷冷的轉身而去。
“别去,你會死的”自己忍不住喊道。
那個美麗的背影在門口停了一下,門外的湛藍的月光和火焰的紅光在她美麗的側臉上交替着。
“我是帝國的騎士。”少女面無表情的冷冷說道,走了出去……
“騎士麼”仰躺在沙發上的萊迪斯喃喃自語,“看來我的确不是一個好騎士呢。”說完,把杯中的液體一口飲盡了。
本來已經清晰起來的雙眼再度朦胧起來,萊迪斯搖搖晃晃的站起,向着吧台前一個穿着暴露,一邊自斟自飲,一邊不時的抛個媚眼過來的金發女郎走了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是今晚陪伴自己的人了。
“請問,是布魯斯坦因先生麼?”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萊迪斯“啧”的不爽一聲:“你認錯……”
“是風暴小隊的副隊長,萊迪斯·布魯斯坦因子爵嗎?”那聲音帶着一絲老熟的笑意。
萊迪斯苦惱的撓撓頭,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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