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徐子桢眉頭皺了皺,自己可沒想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就算現在回不得興慶府,也至少得先回蘭州再說。
蔔汾身為生意人,察言觀色是他的強項,一看就知道徐子桢在想什麼,笑道:“小哥你是宋人吧?可是想回宋境?”
徐子桢也不瞞他:“是的,既然蔔大叔的商隊是往吐蕃而去,那我這就先告辭了,蔔大叔,多謝您的相救之恩。”說完就在車廂裡認真行了個禮,随即站起身來就要下車。
蔔汾慌忙攔住他:“且慢,你那夥伴的傷勢不輕,就算你能走,可他卻走不得遠路。”
徐子桢一愣,急道:“他怎麼了?”
蔔汾笑道:“怪我沒說清楚,小哥你也别着急,先随我來。”說完對車外輕喝一聲,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徐子桢心裡着急,當先跨下車來,卻見眼前是一溜長長的車隊,總有十來輛之多,而自己所乘這輛排在車隊正中,倒是符合蔔汾這東家的身份,眼下車隊正行在一條寬闊的官道上,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厚厚的積雪,象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白色的冬裝。
蔔汾下得車來,帶着徐子桢來到緊跟其後的一輛車前,伸手掀開簾子,徐子桢已迫不及待地湊了過去,卻見柳風随好端端地躺在車内,身上蓋着一層厚實溫暖的毛皮,依然在沉睡中,臉色雖顯得有些蒼白,但比之昨天剛救他出來時已好了許多。
徐子桢猶豫了一下,暫時沒去叫醒柳風随,蔔汾将他拉到一旁,輕聲說道:“你這夥伴傷勢不輕,身體虛弱之極,你若要回宋境,這許多路程怕是他會承受不住。”
“這……”徐子桢糾結萬分,蕭後已經準備翻臉,三絕堂随時會行動,西夏皇帝的死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可這當中還牽扯了一個李珞雁,李猛已經不在了,他更不可能眼看李珞雁再有什麼危險。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蔔大叔,我睡了多久?”
蔔汾道:“沒多久,也就一個時辰左右。”
徐子桢想了想,說道:“蔔大叔,我還是想回去,我……我一個侄子掉落崖下,生死不知,我想回去搜尋一番。”
蔔汾一愣:“還有這事?”他沉吟了一下,忽然擡頭看着徐子桢,神情有些古怪地說道,“我勸你還是莫要回去了。”
徐子桢一愣:“怎麼?”
蔔汾道:“興慶府城門外張貼着三張畫像,便是……你和你那夥伴,另外還有一個少年,小哥你若此時回去,必有麻煩。”
徐子桢心裡一驚,頓時明白過來這是三絕堂的手筆,地鬼猜測他們沒死,所以依然在四處搜索着他們,隻是随即他又疑惑道:“蔔大叔,恕我直言,您既然已知道我是宋人,又為何甘願冒這風險救下我兄弟二人?”
蔔汾笑着搖了搖頭:“小哥莫要多心,我雖是夏人,可祖上卻是宋籍,況且張貼那畫像的是蕭家,但凡夏人誰不知他蕭家是個什麼貨色?他們要抓的何時有過歹人?”
他頓了頓又說道:“依我之見,小哥此時還是不要回興慶的好,倒不如我先将你帶過順州,一來可以避過蕭家耳目,二來你那夥伴也能養養傷,小哥你以為如何?”
蔔汾處處都在為他考慮,徐子桢哪還能不知好歹,他定下心來想了想,李猛所墜之處是萬丈深崖,基本已無生還之理,自己這時回去搜尋,一來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二來就象蔔汾說的,柳風随的傷還沒好,怎麼跟自己翻山越嶺,而且還有蕭家和三絕堂在到處找自己。
他很快就想了個明白,當下對蔔汾深深一拜:“蔔大叔,大恩不言謝!”
蔔汾慌忙扶起他來,笑道:“我雖是生意人,可這走南闖北的,說我是半個江湖人也不為過,這等小事又何足挂齒?小哥莫要客氣了。”
正說着,忽然從車廂内傳來一聲輕哼,徐子桢頓時跳了起來,趕到車邊掀起簾子往裡看去,卻見柳風随已悠悠醒了過來,頓時喜道:“二弟你醒了?”
柳風随慢慢睜開眼來,和徐子桢那時的反應一樣,先是一驚,剛要坐起身,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又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别動别動!”徐子桢慌忙跳上車去按住了他,将現在身處的地方和蔔汾的身份來意說了一遍。
柳風随恍然,随即掙紮着坐起身來,對蔔汾認真地謝過,又問徐子桢道:“大哥,你現在如何打算?”
徐子桢沉吟道:“地鬼已經猜到咱們沒死,估計回蘭州的一路都被他通知到了……咱們索性便一路向西,跟蔔大叔往吐蕃而去,到時再作打算。”說完看向蔔汾,“蔔大叔,不知你們要去吐蕃哪裡?我對那兒不太熟。”
蔔汾笑道:“說是去吐蕃,其實我們不進吐蕃境内,從這裡往西穿過騰格裡沙漠便是西涼府,再往西南不遠有一座邊陲小城,叫作仁多泉,我與吐蕃國内阿柴部便是在那裡交易的了。”
“仁多泉,阿柴部……”徐子桢默念了一遍這兩個陌生的名字,沉吟了片刻,半路上折回蘭州沒什麼意義,最後還是可能被三絕堂發現,倒不如索性穿吐蕃回蘭州。
蔔汾又猜到了他在想什麼,笑道:“仁多泉地處夏宋吐蕃三國交會處,離西甯州已不甚遠。”
徐子桢當機立斷:“好,那就麻煩蔔大叔将我二人帶到仁多泉吧。”
……
西夏皇宮,雍承宮内。
蕭後滿臉寒霜坐在床邊,看着眼前不遠站着的地鬼,冷冷地道:“你不是說他們沒死麼?可為何始終找不到他們?”
地鬼眉頭一挑,似乎顯得有些不快:“皇後娘娘是在質問我麼?”
蕭後哼道:“是又如何?已整整一天一夜,五百禁衛,加你三絕堂衆多好手,依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既領下這事,我不找你又找誰?”
地鬼冷笑道:“皇後娘娘,你莫要忘了一件事,我地鬼并不是受你所管,若不是我擔心徐子桢此人會影響我家主**計,你以為我閑着無事要來聽你‘教誨’麼?”
蕭後柳眉一豎,騰的站起身來,喝道:“你敢諷刺我?”
兩人之間忽然劍拔弩張了起來,忽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地鬼,退下。”
地鬼甫一聽到這個聲音,渾身氣勢頓時收了個幹淨,恭恭敬敬地往後退開幾步:“是,主子!”
蕭後也象是愣了一下:“你怎的今日會來?”
雍承宮外緩緩走進一個身影來,用一種聽不到任何情感波動的聲音緩緩說道:“李乾順有了準備,暫時莫要動他,我這幾日還有事要做,等我騰出手再來助你。”
蕭後皺了皺眉,卻終究沒有反駁,而是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那人終于來到蕭後面前,露出一張滄桑沉穩的中年人臉龐,他随意地在蕭後床邊坐下,淡淡地道:“徐子桢此人頗為古怪,但無傷大雅,不必多作計較,以後若是見到再收了他不遲。”
“是,主子!”